即墨缺把漱口的茶杯递还给小鸣子,杯里的茶水几乎全成了血色,颜色比一般鲜血艳丽得多。
“帮我把碧光丹拿过来。”
“公子……”小鸣子想要出言劝阻。那碧光丹是太医给皇上开的一味应急药,以毒攻毒,虽然暂时能压下皇上体内的毒素,但本身对人也有一定害处,长期服用身体只会越来越糟,跟饮鸩止渴差不多。
“我要出门。”即墨缺平和地说,“总不能是现在这个状态。”
小鸣子不得不拿了一颗碧光丹过来,将一颗丹药劈成两半:“公子还是先服一半吧,这碧光丹药性太烈了……”
即墨缺没有说什么,服下一半的碧光丹,下了床披上外衣,给自己戴上一张平平无奇的人皮面具,这才出门。
他这一出门,去的是崇安城里的丞相府,也就是沈府。
进沈府的时候,正碰到里面一位年轻公子带着个小厮出来。这年轻公子穿了一身骚包招摇的宝蓝底紫金色团花锦衣,白底绣金缎面腰封,头发上束着紫金冠,大冬天手里装模作样地摇着个折扇。容貌倒是十分俊美,唇若丹朱,眉如墨画,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似乎天生便带了三千春水,勾人风情。
沈府里头还有两个美貌丫鬟,正在抄手游廊的对面依依不舍地对着他挥袖子:“大少爷,可要记得早点回来……”
“放心。”那年轻公子朝那两个丫鬟斜斜送过去一个风流倜傥的眼风,“有两位美人在家等着爷,爷哪有心思在外面耽搁太久?”
“沈则煜!”
正厅门口传来一声暴喝,东越丞相沈忱恭站在那里,气得一张端正的国字脸都扭曲了起来。
“光天化日之下在大门口做出这副样子,成何体统!要出门就给我赶紧滚出去!”
那两个美貌丫鬟似乎也不怎么怕沈忱恭,咭咭咯咯地笑着,一脸娇羞,掩面跑回到屋子里面去了。沈则煜一脸吊儿郎当的表情,朝即墨缺随随便便打了个招呼,晃悠出了丞相府大门。
沈忱恭气得直喘,好半天才缓过气来,惭愧地转向即墨缺。
“犬子不肖,让即墨公子见笑了。”
沈则煜自从十六岁的时候“突然懂事”,不再整天游手好闲寻欢作乐,而是开始学文练武,展露才华,那进益可以说是一日千里。
这三年里,沈家大少爷大绽光华,鼎鼎才名传遍了整个崇安,成为崇安城里年轻一辈世家公子中的突起之秀。一年前参加科举,破格被提为东越历史上最年轻的状元,现在担任中书省侍郎一职,跟其他靠着家族关系蹭官位或者干脆混吃等死的官宦子弟,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但才名是一方面,生活作风又是另外一方面。沈则煜三年前有段时间确实是十分正经,把之前收在屋里的那一大群莺莺燕燕全部遣散了出去,也不再在外面拈花惹草,清心寡欲一心向学,让沈忱恭老怀大慰。
可惜这种状态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沈则煜不知道为什么,很快就又开始故态复萌。而且这纨绔的境界比之前提升了一整个层次,风流倜傥,到处留情,成了整个崇安城里的头号少女杀手。
他的容貌本来就俊美漂亮,再加上才名在外,前途无量,外加一手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撩妹技能,对他倾心的女子大有人在。因而还在崇安城里得了个“风流才子”的名号。
只是沈家大少爷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撩妹无数,至今却没有娶回一个妻妾来。只要不向他要名分,美人送上门来他一向是来者不拒,外面彩旗飘飘,红颜知己无数,家里的丫鬟一个比一个美貌,但都只不过是丫鬟而已。
沈忱恭根本治不住儿子这副花花公子纨绔子弟的派头,无可奈何,总算这纨绔也是才华横溢优秀过人的纨绔,总比不学无术好得多,又不害人不惹事,顶多被人笑称一句风流而已。
“令郎年少风流,不足为怪。”即墨缺微笑道,“可否进去说话?”
“即墨公子里面请。”
沈忱恭连忙把即墨缺迎进正厅里,屏退了所有的下人,让护卫在外面层层严守。
周围没有任何人能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了,沈忱恭才换了对即墨缺的称呼。
“西陵皇上次说有办法刺杀容皇后,现在可有进展?”
“当然有。”即墨缺笑道,“只是没有那么简单,不能一蹴而就,还需要时间和机遇。朕不敢保证绝对成功,六七分的把握还是有的。”
沈忱恭犹豫了一下,试探地问道:“西陵皇可否简略说明一下这方法?我们既然和西陵皇合作,应该有必要知道西陵皇的计划吧?”
沈忱恭是前朝的肱骨老臣,一心忠于元氏皇族,从来就没有真正归顺于容皇后过。只是容皇后的势力实在是太强大,除了唐啸威之后,更是在东越一手遮天,无人再能与之抗衡。
容皇后不除他主要是因为他的声望太高,但倘若他明面上和容皇后对着干,容皇后绝对不会对他手下留情。形势比人强,所以这些年来,他不得不暂时隐忍低头,韬光养晦,但实际上暗地里从来没有放弃过推翻祸国妖后,光复元氏江山的大愿。
朝廷中还有一批前朝臣子,其中有一部分也是和他一样迫于形势,只能假装屈服于容皇后的忠臣。这些年里,他一个一个地试探过去,将这些人慢慢都拉到了自己的阵营里,私底下称呼这个阵营为光复派。
容皇后掌控着东越的统治大权,光复派里面除了沈忱恭身为丞相还有点影响力以外,剩下一群老臣都是早就被架空了实权的闲职,做不了多少事情。光复派虽然存在了好几年,也就只是存在而已,一直掀不起什么风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