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壁上有不少斜长出来的松树,拓跋焱在半空中一拉我,转了一个方向,他在下我在上,紧接着便是“砰”一声巨响,他的脊背撞上了一棵细细的松树。
“咔嚓!”
松树在这一撞之下,立刻便折断了。尽管树干不粗,但我们已经下落了相当远一段距离,这一撞上去的力道非同小可,就算这松树树干跟牙签一样细,也足够把普通人的脊梁骨撞断。
拓跋焱当然不是普通人,他那一身铜筋铁骨连刀都砍不进去,断的自然只有松树。只是我在他的上方,有他的身体作为缓冲,仍然被震得全身骨骼犹如折断般一阵剧痛,眼前漆黑一片,胸口气血翻涌,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顿时从喉咙口冲了上来。
我是间接撞上去的,尚且被撞成如此,拓跋焱承受的力道之大,可想而知。
这时我已经知道了拓跋焱想要干什么,尽管不敢置信,但本能还是让我在那一瞬间猛然一掌拍出,落在已经折断的松树树干上,借着力道,把我们推向侧下方的另一棵松树。
然而这绝壁上只有岩石,没有泥土,扎根在这里生长的松树只能勉强生存,根本不可能长到多高大,刚刚那棵被撞断的已经算粗壮的了。这一棵还不到人的手腕粗,我的手刚刚抓住树干,树干又一下子折断了,下落的趋势根本没有减弱多少。
这一路落下去,也不知道折断了多少棵松树。眼看下方缭绕的云雾之中,已经隐隐出现了谷底,是一片茂密的树林。
以眼下这种速度落下去,还是不死则残,但这一段绝壁上,竟然连一棵可供减缓的树木和都没有,也没有凸起的岩石。
“哗啦!”
我们落进了繁茂的树梢里。拓跋焱仍然在我的下面,我的眼前飞快地闪过无数黄绿的树影,只听见接连不断的断裂声令人心惊肉跳地传来,不知道多少根树枝被我们一路撞断下去,身体除了剧震和疼痛以外什么也感觉不到。
最后只感觉重重地摔落在坚实的地面上,四肢百骸犹如砸在地上的烂泥般,仿佛一瞬间散落一地,失去了一切知觉。
……
我醒过来的时候,第一个反应是已经到了阴间。
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痛,像是被无数的铁钉扎入,铁锤捶打,被巨大的钳子夹住了每一块皮肉和骨骼,用力地往四面八方撕扯……想要睁开眼睛,眼前却只有一片黑暗,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暗暗苦笑。我这一辈子杀了那么多人,死后必定是下十八层地狱,现在这痛苦,应该就是正在刀山火海里面赎罪。
只是这刀山火海似乎也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甚至还没有我以前尸毒发作时的痛苦那么令人难以忍受。倘若地狱只有这种程度,还不如人间苦难的话,那着实是有点讽刺。
很快,我就听见了说话声。
“好像醒了……”
“总算醒了一个……”
“给他把眼睛上的纱布拿开吧,他的右眼没受伤……”
这肯定不是地狱里那些牛头马面的声音。随即,便有人揭开了我右眼上的遮盖物,光亮刺得我一下子眯起眼睛。
眼前一张女子的绝色面容渐渐清晰起来,是我以前见过的东仪皇后,水濯缨。另外还有一个眉目清淡的男子,似乎是东仪皇身边的六翼护卫之一,正在查看我的伤势。
“你的左眼眼皮上被划伤了,眼球没事,不过这段时间最好先包扎着。另外身上断了十二处骨头,腑脏也有受伤,要躺上几个月时间。”
水濯缨的语气不是很好,显然是看我不太顺眼。不过这也难怪,毕竟我们上次见到的时候,我把她作为人质抓回了引荒楼总坛,还想把她的皮活剥下来用来易容。
我竭力开口说话,只是稍微一用力胸腔里面就一阵剧痛,说话说得十分艰难。
“拓跋焱呢?”
“他伤得比你更重。”水濯缨更加没好气,“现在还没醒来。”
我想抬起头看拓跋焱在什么地方,但全身根本不听使唤,只能看到我的上方,似乎是在一间简陋的茅屋里面。
“这里是山谷底下?”
“一个村子里面。”水濯缨说,“你们在这里待了好几天了。”
“你们怎么会找到我们?”我记得这里是在崇安附近,但水濯缨是东仪皇后,没道理这么巧合地正好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
“格罕王从引荒楼杀手手中逃脱了,来崇安向我们求助,我们抢在引荒楼杀手之前发现了你们。”
水濯缨扫了我一眼:“当时拓跋焱是在你下面垫着的,他不想让你死,不然我们根本不会救你。”
我沉默。
我以为拓跋焱能干脆利落地杀了我就已经算是他心地善良,可是他不但帮了我,甚至还护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