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初看他一眼,很干脆地和明珠说道:&ldo;我那里有今春上贡的蒙顶甘露,滋味清雅,傅姑娘可要去我那里尝尝新?&rdo;和他们一起喝茶?明珠不屑,她吃多了撑的,坏了脑子才会刚和宇文佑闹悔婚,撕破脸打了架,转眼又和他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只怕传出去不单是外人会觉得她疯了,家里人也会觉得她疯了吧。本来父母亲就不信她真的不爱宇文佑了,再来这么一出他们怎肯再信她?那还悔什么婚?脑子发昏才对。明珠垂着眼掸了掸袖子上的泥灰,淡淡地道:&ldo;多谢英王殿下的盛情,但我仪容不整,是为失礼,还是改日吧。&rdo;宇文佑见明珠软硬不吃,忍不住激她道:&ldo;六哥你就省省吧,傅相圣宠隆重,府里什么没有?她怎会看得起你的蒙顶甘露?&rdo;明珠抬眼看向宇文佑,面上颇多讥诮,似笑非笑的道:&ldo;我在你眼里,是否一直都是如此的蠢?蠢到你随便说一句话,我就会轻易上了你的当?&rdo;宇文佑被她戳穿意图,面上挂不住,愤而将脸转开,不肯再去看她。明珠对着宇文初默默一礼,转身退了出去。宇文佑见她干脆利落地就要走人,心中发急,忍不住威胁道:&ldo;傅明珠,我是不会让你如愿的。&rdo;明珠头也不回,冷淡地道:&ldo;奉陪到底。&rdo;眼看着相府的人前呼后拥地簇拥着明珠远去了,宇文初才心情愉快地收回目光,温和地同宇文佑道:&ldo;你也不小了,怎地行事还如此冲动?&rdo;宇文佑气得肝疼,把被明珠咬得血ròu模糊的手臂拿给他看,愤怒道:&ldo;六哥,这样恶毒的泼妇,换你愿意么?&rdo;宇文初面不改色地道:&ldo;换了是我,若能用这一口ròu换一世平安,我愿意。要说恶毒么,不是你先动的手?她咬了你,你也卸了她的下颌,她抓破了你的脸,你也掐了她的脖子,半斤八两。&rdo;幸运宇文初说的是大实话。这世上愿意告诉宇文佑实话的人少之又少,他是真没想到这位平日没什么来往的六哥居然会如此直白地提醒他。宇文佑十分感叹,却又觉得自己堂堂一个皇子沦落到要靠女人的怜惜来保命实在是丢人,许多藏在心里的话齐齐涌上来,堵在喉头不能言明,憋得眼睛发酸,许久才低声道:&ldo;六哥,我都知道,但我实在忍不住。&rdo;宇文初拍拍他的肩头:&ldo;先去我那里清洗包扎伤口吧。&rdo;伤口极深,一整块皮ròu险些就要掉下来了,大夫fèng了十多针才算完,宇文初吃够了苦头,疼得满头是汗,熬过来了就去找宇文初道谢,半是示好半是试探地道:&ldo;多谢六哥今日替我周圆,弟弟不胜感激。这么多哥哥,只有您肯和我说实话……皇父给我留了后路,却被我搞砸了,您不能看着弟弟就这样没了活路。&rdo;宇文初独坐在窗边打棋谱,闻言并不回头,目光专注于棋盘之上的黑白棋子,回道:&ldo;当年的事,你我心里都有数……傅丛不是善茬,皇父之所以能给你留这条后路是因为傅明珠稀罕你,她若是不稀罕你,这门亲事早就作罢了。你若真要问我后计,那我便告诉你,不管你是怎么得罪的她,要么你就千方百计求得她原谅,让她相信你的真心,答应和你成亲;要是做不到,就趁早撂开手去,不要再得罪她和傅丛,收敛你的性子,借着她退婚这事让宗亲勋贵同情你,借此活下去。&rdo;当年的事……宇文佑不说话了。母妃还活着时,他是多么的风光受宠,哪怕就是太子见了他也要客客气气的,想着法子拿各种精致的小玩意儿讨好他,傅太后更是对他好得不得了,就怕他或是母妃在皇父面前说他们一句不好,毁了太子的前程。后来母妃因了一场小小的风寒撒手人寰,皇父明面上就没有从前那么疼宠他了,但暗里仍然是很关心他的。他们都说母妃死得不明不白,他也知道这和皇父的过度宠爱和改立皇储的流言有很大关系,立储从来都是你死我活的事情,傅太后母子恨透了他们也是常事。他不知道傅明珠是怎么才做到让心如铁石的傅太后和傅丛答应这门亲事,而没有对他斩糙除根的,现在回想来,其中汹涌的暗流真是让人心惊。不管他承认不承认,他能平安活到今日,凭借的就是傅明珠的喜爱,这门亲事一旦作罢,他的死期想必很快就要到了吧?他还这么年轻,就要这样死了吗?他真不甘心。不然奴颜媚骨地去求傅明珠吗?宇文初失神很久,惨然一笑,若他真的如此,只怕在傅明珠眼里更是一文不值了吧。如果他连骨头都没有了,还有什么脸面在宗亲中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