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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澜很快就烧了热水上来，道：&ldo;楼下的人还在，不过换了一批面孔，我说大雪封山怕是要在此多住两天，他们也没多言，照旧是那副不耐烦的模样。&rdo;&ldo;乡里乡亲的，也不是坏人，总不会当真将我们赶出去冻死。&rdo;陆追又问，&ldo;这西北有不扫街上积雪的风俗吗？&rdo;&ldo;哪里会有这种风俗。&rdo;萧澜笑道，&ldo;积一地雪不扫，等着摔跤不成。&rdo;&ldo;你说对了，我站在窗前没多久，下边已经摔了四五人，可即便摔成这样，也没人去清理积雪，也是奇怪。&rdo;陆追用热帕子捂了捂脸，觉得舒服不少，&ldo;罢了，出去看看再说。&rdo;大厅里的人正在吃早饭，见他二人下来，其中一人随手一指另一张桌上的大锅，里头黏糊糊不知煮了什么东西。陆追赔笑道：&ldo;不再叨扰诸位了，我们出去吃，出去吃。&rdo;&ldo;别走远了。&rdo;其中一个年长些的人，看着也要和善些，叮嘱道，&ldo;若是见到街上人都在跑，就快些回来这客栈里。&rdo;&ldo;跑？&rdo;陆追皱眉，&ldo;为何要跑？&rdo;&ldo;有鬼抓人。&rdo;那人道，&ldo;别问了，吃完饭就快些回来吧。&rdo;陆追点头道谢，与萧澜对视一眼，有鬼抓人？&ldo;你信吗？&rdo;出门之后，陆追问。&ldo;自然不信，世间哪来这么多鬼神之事。&rdo;萧澜握住他的手，&ldo;小心些。&rdo;陆追一愣，看了一眼那紧紧握在一起的手。萧澜笑笑：&ldo;别摔了。&rdo;都是武林高手，莫说这点积雪，即便是在冰刃上，只怕也能来去自如。但两人偏偏此刻就都手无缚鸡之力起来，手牵着手在雪地中蹒跚前行，快要滑倒时便互相拉扯一把，笨拙而又缓慢。萧澜问：&ldo;我们老了之后，会不会也是这样？&rdo;陆追咳嗽两声：&ldo;哦。&rdo;他觉得自己像是中了邪，居然能从这漫不经心的玩笑话里，听出几分与子偕老，相许白头的承诺来，大抵是当真没救了。&ldo;老板，&rdo;萧澜寻了个小摊，&ldo;两张油饼，再盛两碗豆腐脑来。&rdo;&ldo;……&rdo;老板抬头见是陌生人，却被吓了一跳，&ldo;二位这是从外头来的？&rdo;&ldo;我们要去西边军营里投奔兄长。&rdo;陆追道，&ldo;不巧赶上了暴风雪，就在长风客栈里住了下来，哦对，那里已经不是客栈了，不过里头的人心肠挺好，依旧答应收留我们。&rdo;&ldo;是啊，若不是心肠好又仗义勇猛，谁会愿意冒险守着这座城。&rdo;那老板将早饭端出来，&ldo;二位慢慢吃，吃完就回去吧，莫在街上晃了。&rdo;&ldo;我听说城里有抓人的鬼，&rdo;陆追压低声音，&ldo;究竟是怎么回事？&rdo;老板连连摆手：&ldo;说不得，说不得。&rdo;萧澜往桌上放了一小块碎银：&ldo;我这弟弟遇事喜欢问到底，老板就说两句吧，否则只怕这剩下的路途，他都要抓心挠肝下去，将我的耳朵吵出茧来。&rdo;&ldo;这……&rdo;老板为难，见四下无人，便小声道，&ldo;这城里从三个月前就开始闹鬼，三不五时就会丢十几个人，搞得大家人心惶惶，坐立难安啊。&rdo;&ldo;丢的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幼，还有，有人见过那鬼长什么样吗？&rdo;陆追问。&ldo;男女都有，不过都是青壮年，老人孩子丢得极少。&rdo;老板道，&ldo;那鬼身形魁梧，得有两个人高，无论多么强壮的汉子，都能被轻易捏住脖子拎走，还刀枪不入啊。&rdo;&ldo;他们来过几回，上一次来是几月几日，还有，这城里已经惶惶成这样，地方官不管？&rdo;陆追继续问。&ldo;来了七八回，上一次来就是这月初，至于县令大人，也在管，却管不住啊。&rdo;老板摆摆手，&ldo;客人莫问了，吃完就快回去吧。&rdo;天上再度飘起了雪，街头那些临时聚起来的小集市也很快就散去，百姓们买了日常所需的米油后，就又钻回了屋中，任屋外雪花漫天，将屋门掩埋半截。萧澜也买了些米油和调料，还打算买块肉，却被陆追拉住，摇头道：&ldo;城里这般诡异，估摸也没有外头的商贩敢进来，那少得可怜的肉与菜，你我就别去抢了。&rdo;&ldo;去会会这里的地方官员？&rdo;萧澜问。&ldo;先回客栈吧。&rdo;陆追道，&ldo;看来即便这风雪停了，你我一时半刻也走不掉了。鬼怪抓人，还专门抓年富力强的青壮年，八成都是被虏去做苦工，若不将此事解决，只怕再过不久此处就会变为空城。&rdo;萧澜点点头，两人回了客栈，将在外头买的包子馒头放在那长桌上，道：&ldo;顺便给大家伙买了些吃食，出门在外，多谢照应。&rdo;依旧是早上那年长些的大叔，摆摆手道：&ldo;不必这么客气。&rdo;&ldo;这天气可真冷啊。&rdo;陆追顺势坐在桌边，将那油纸包打开，又小心道，&ldo;这城里出了事，怎么也不见官府的人？&rdo;&ldo;你知道出了什么事？&rdo;另一人瓮声问他。陆追点头：&ldo;听外头的人说了两句。&rdo;&ldo;闹鬼，官府能有什么办法。&rdo;那人吃着包子，又道，&ldo;先前也是管过的，后来却连巡捕也被抓了，刘知县无奈之下，便派了师爷出城，想要去上头求些援兵，可谁知一去两月也无音讯传回，再往后，县衙前便被丢了一套衣裳，血淋淋的。&rdo;&ldo;师爷的？&rdo;陆追皱眉。那人点头，也没心思再吃东西，只深深叹了口气。巡捕也是这城中的后生，谁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送死，于是众人商议后，便决定组织青壮年们一道护城，轮番在这废弃的长风客栈里守夜。&ldo;街上风雪不扫，也是为了抵御这恶魔？&rdo;陆追又问。大叔点点头，说那抓人的鬼虽身形高大，走路却不甚灵活，曾有人亲眼看见他们在冰面上摔成狗吃屎，消息传开后，城里的百姓便不再扫雪了，任由老天爷一层一层积出厚厚的冰障，心里也能多些安全感。&ldo;原来如此。&rdo;陆追了然，又聊了两句，便与萧澜一道回了住处。掩上房门后道：&ldo;听百姓们的语气，这里的知县也不算草包，城内如此残破慌乱，他应该是当真无计可施了。&rdo;&ldo;有人存心想要切断长风城与外界的联系。&rdo;萧澜道，&ldo;这种事放在村落密集的平原或许难以想象，可西北天高地广，两座城池之间往往相隔甚远，又由于战争的关系连商队也没了，诸多原因加起来，想达到这个目的并不难。&rdo;&ldo;真不知这三个月来，百姓过的都是什么鬼日子。&rdo;陆追想了想，&ldo;何时去见见那位知县大人？&rdo;萧澜点头：&ldo;待风雪小一些吧，你先歇一会，也不着急这一时片刻。&rdo;陆追站在窗前，手里捧着一杯热茶，又叹气：&ldo;若那些妖魔今晚就来，倒也好了。&rdo;&ldo;即使今晚不来，你我在这里住上十天半月，总能等来。&rdo;萧澜道，&ldo;这城里可还有上百青壮年，他们不会甘心就此收手。&rdo;&ldo;若他们来了，是要抓你还是抓我？&rdo;陆追回头问。&ldo;自然是我。&rdo;萧澜答，&ldo;即便光看身形，也知道抓哪个更划算些。&rdo;陆追笑着摇头，伸手扯扯他的衣领：&ldo;我们一起去。&rdo;&ldo;若当真有吃人的妖怪呢？&rdo;萧澜打趣。陆追想了想：&ldo;也是，那算了，抓你一人便成，我不去了。&rdo;&ldo;喂。&rdo;萧澜捏住他的脸，&ldo;大难临头各自飞啊？&rdo;&ldo;同林鸟才叫各自飞。&rdo;陆追将他一把拍开。萧澜反问：&ldo;我们不是吗？&rdo;陆追：&ldo;……&rdo;嗯？萧澜看着他笑，眼底温柔，五官英挺。陆追觉得事情似乎不是很妙。但却又隐隐有些莫名的期待。萧澜突然问：&ldo;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看西北的星河吗？&rdo;屋中沉寂片刻，陆追梆硬答曰：&ldo;不知道。&rdo;这般两下无言四目相接，难道不该说些别的，扯什么风景，寡淡，扫兴，没意思。萧澜道：&ldo;因为先前在冥月墓的时候，你经常会偷偷跑来红莲大殿，缠着我要看星星。&rdo;那一年是雨季，夜半时分即使不飘雨，天上也依旧是雾蒙蒙的，就算当真有星星，也只稀稀落落惨淡几颗，有气无力隐在云层后，像是随时随地都会消失。&ldo;然后你就会等，趴在那小小的土坑里，仰头看着天空。&rdo;萧澜道，&ldo;常常一等就是一夜。&rdo;陆追疑惑：&ldo;我那么看喜欢星星？&rdo;&ldo;最开始我也以为是，后来想想，你应当是不想一个人回那漆黑的住处。&rdo;萧澜道，&ldo;所以就假借要看星星，缠着我陪你一夜又一夜。&rdo;陆追笑道：&ldo;怪不得你说我总欺负你。&rdo;&ldo;我那时困得上下眼皮打架，却又不能丢下你一人不管，于是就会乱七八糟说许多话，说东北的星星很高，西北的星星很亮，喜欢的话将来再一道去看，看个三天三夜都成，只求能将你先哄回去睡觉。&rdo;萧澜笑道，&ldo;一晃眼这么多年，我总算是有机会能带你来这西北大漠。&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