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常一招偷龙转凤,用返璞归真反噬灵禅子的功力,本以为这个垂垂老矣的老头子支撑不了多久,却难料到到了最后他釜底抽薪般,将一生功力集于一点瞬间爆发出来!叶无常平生从未吃过如此刚猛、磅礴的一道内力,石破天惊般挣脱了叶无常的控制后直穿经脉,破了他的所有功力!
如此势如破竹,就算硬功最为厉害的金钟罩铁布衫也难以抵挡的住,更何况是内力为主的叶无常?
敢出得了这一招,这个老头子已然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他究竟是何人,竟要以命相抵?
“老东西,我说过,你早已非玄门中人,为何还要做到如此难以回头的地步?”纯阳子见状勃然大怒,体内内力因情绪激荡暴涨开来,瞬间将他团团围困住的两个人给震开数丈,对着奄奄一息的灵禅子痛心疾首道。
灵禅子浑浊的双眼已经看不清周围的景致,脑海里虚晃过许多画面,最后追本溯源停留在记忆的最初处,一个须发苍苍的老人对着跪在自己的眼前的童子语重心长道:“鸿儿,为师今日便要将玄门的武功尽数传与你,你练好后一定要竭尽全力护卫我玄门的百年基业,并传给后来人!”
他那布满老茧的一双手,在空中摸索着,可以触摸到孟梨头上的细密发丝,他脸上立刻浮现出一丝满足的笑意,心中有一个声音了无牵挂道:“无悔了……”
“师父,我还没来得及好好孝顺你,你也还没有看到我学满成材的那天,你怎么就说死就死呢?”孟梨跪在地上拼命摇晃着灵禅子的身子,嚎哭不已。
孟梨的这个师父孑然一身,除了武学的执念便再无其他所求,一身傲骨清风,风霜嶙峋于这朗朗乾坤之中。
孟梨实在不知道,在遇着她之前他是如何在那荒野之中存活下来的。她有一个小小心愿的是,将来有一天能将这个师父带离那个地方,去那花花世界里享享清福,再将自己会的美味珍馐一道道地,换着花样做给他吃。
如今,这已然是一个永不可实现的梦了。
孟梨痛心不已,静逸在旁却是揪心不已,她怎么也料不到灵禅子要以命来殉自己的道,自然也料不到孟梨会在那众目睽睽之下冲出去并喊出那一声“师父”来。
生离死别,她一个小丫头念及师恩本是人之常情,但是如此一来,孟梨与灵禅子的师徒关系便是昭告给了在场的所有人,而她日日夜夜极力掩盖的秘密就不再是秘密了。
一时间静逸震撼于灵禅子杀身成仁的气节,却也担忧孟梨这个残局如何收场。
孟梨从小念老子的道德经,里头开篇就讲“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道,而雁过留声,人过留名,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走的道留下个名声。圣人之所以为圣人,因为不走常人所走的那条灯红酒绿、声色犬马的道,不求千呼万唤、众星捧月的浮名。灵禅子不是圣人,却也走了一条世人不爱走的一条荆棘道路,他的名字早就被抹杀于玄门的史册上,日后也只是荒冢一堆,草没了。
可他真实地来过,认真地活过,走的时候亦是无怨无悔,含笑天地,如此那些也就不重要了。
生死每天都在轮回,更何况是这修罗场一般的江湖?
人命如草芥,唯有武功、谋略胜人一筹的人才能活得长久,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可是千算万算、卿卿性命所织就的繁华只有一瞬,一瞬却要烧尽半世业力,万骨荣枯,到头来真的是自己想要的么?
玄门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孟梨身上,有吃惊,有疑惑,有意外。
“小孟的师父不应该跟我们一样是静逸么,怎么会叫那个老头子师父呢?”楚茗烟将所有人疑问倾吐了出来。
在旁的秦苏亦是意外和担忧,厮诺则皱了皱眉道:“看来她有很多事情是我们所不知道的。”
“私下拜师,且是拜一个被各位师父认为是已死之人的人为师,这可不是一件好事。”秦苏眼神深沉如墨,担忧不已道。
“往小了说,是小孟年少不懂事,可往大了说,可就是欺瞒师门的大罪!”楚茗烟当场倒吸了一口凉气惊道。
玄门中立即有一人站出来指着孟梨大声质问道:“此贼乃是玄门叛门弟子,二十年前就应该死了,你这女娃娃是玄门哪一个师父门下的,怎会与这大奸大恶之人有师徒的名分?”出声质问的乃是经历过二十年前那一血战的任飞扬,他的大徒弟司徒逍遥因此事牵扯而葬送了一生前程,他自是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对灵禅子也是恨之入骨。
“说,你是不是受了此贼的指使,在暗中窥测玄门的风吹草动,以待其卷土重来,完成他不可告人的阴谋?”紧接着与任飞扬平辈的了尘子也持着拂尘,厉声质问道。
孟梨跪在地上,还沉浸在丧师之痛之中,她认定灵禅子为了玄门而死,理应是玄门的救星才是,缘何这些个师叔祖一个个都说他是“大奸大恶”,还说自己和师父有“阴谋”?孟梨睁着一双满是泪泽的眼睛,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一个个义气凛然的前辈们。
人心何等的难测,静逸见他们对着孟梨步步紧逼,盛怒之下,不顾众人惊异的目光大步走了出来,站在孟梨身前对着他们扬声道:“回禀各位师叔,此女孟梨,是我静逸的徒弟。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她有什么错处,自然有我这个师父担着,你们有什么话问我好了。”
接着静逸顿了顿,话锋一转,犹有余怒道:“只是如今玄门大敌当前,我们实不该在这个时候来查问,孰轻孰重还望何为两位师叔斟酌。更何况,灵禅子师叔为了玄门已内力尽丧,力竭而死,如此忠勇可昭日月,难道这就是他老人家的阴谋么?”
“兴许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借着假死的名把自己悄无声息地隐藏起来,再施以苦肉计重新出现在我们眼前,他已是死过一次的人,难说他不会再活一次!”人影悄悄处,南宫仁终于拖着余毒未清的身子出来说话道,“等眼前的事情了结了,不管查问的结果如何,你的这个徒弟都不能再留在玄门了!”
南宫仁的一席话,听得静逸心寒不已,同时也愤怒不已。
远处气若游丝的叶无常重重了咳嗽了一声,笑道:“这个人虽然重伤了我,但是武功超群,世所罕见,而一身仙风道骨,不屈不饶,更是叫在下敬佩的很。想不到你们却将他视如敝履,如此察人用人不明,难怪玄门的功夫是一年不如一年了,真是可惜可叹呀。”
本是门内的事情,却叫门外的敌人给嘲笑了去,玄门各弟子多多少少都觉面目无光。
“够了,人都死了,你们居然还不肯放过?”纯阳子转过头来对着眼前的三个人怒道,最后目光南宫仁身上停住道:“看来师弟的毒解得差不多了,要不要我现在就把掌教的位子让出来,好让你称心如意地清理门户?”
“掌教师兄言重了,不敢,不敢。”南宫仁躬身示弱道。
“叶教主,可还有兴致继续讨教讨教?”纯阳子转头对着叶无常客气道。
“我拜圣教两次兴兵,两次铩羽,并非我们技不如人,而是每一次都叫你们侥幸逃过。”叶无常虽然输了,输得一败涂地,连同内力一并散尽,但是惨白的脸上却没有一丝落败的颓然,反而很是不甘与期望道:“先父未尽的遗愿我也未能完成,但不代表我的后来者也完成不了,等到本教重振旗鼓,卷土重来时我看还有谁能保得住你们?待到那时,武林之中再无玄门,当以我们拜圣教的武功为尊!”
叶无常重赏之下已是无力再兴争斗,血洗玄门的伟愿只能再次搁浅,快刀堂与苗疆毒宗见连主事人都这么说了,他们更是没有二话。
“那就有劳教主带着这群妖魔小丑速速离开,还我玄门一个清静!”纯阳子仍旧十分客气,没有说一个滚字,也没有乘胜追击的打算,也实在是因为经此一役,已无人可再出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