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岁,对于丁一来说,他的认知里,六岁就是小学的入学年龄。,但至少出任太子少保的杨善,不是这么想的。原本丁一是要把三公三孤之类的师保衔头革掉,但是在于谦、姚夔、杨鼎等大臣的劝阻下,终于还是保留了下来。
但杨善明显没有把加给他的太子少保当成荣衔,他自从由休达回到了士麦那之后,每日都坚持入鲲鹏皇城,为见堃上课。其实泰西大明并没有立皇储,所以见堃也谈不上是太子,可是杨善就是这么坚持,他也七十多了,数朝老臣,无论丁一或是柳依依,自然也不好说什么,结果就教成了这模样。
“谁教你来问我这个问题的?”丁一抱着儿子,也开始认真起来了。
他不太相信,一个六岁的孩子,会有如此深层的思考。
但见堃的回答,却让丁一无言以对:“先生说,要学骑马马,说是要不是他马骑得好,十几年前,就在一个叫土木堡的地方,回不来了!母亲大人和二娘却不教孩儿骑马马,孩儿想着,大兄待我是好的,若是恳他,总会给孩儿张罗,只是若让母亲和二娘知道了,大兄会被骂噢……妈妈不喜欢孩儿,我都六岁了,她不来看我,总是送些一点也不好玩的物件来,不如跟她要匹马,母亲和二娘到时发觉了,生气起来去骂妈妈就是!只是、只是,想起母亲和二娘到时骂她,孩儿又觉得伤心……”
他这是真要骑马啊!丁一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苦笑道:“一匹马。哪来这么多事体?你跟为父说上一声不就是了?”当下把吉达叫过来,却教选匹阿拉伯纯血小马。又指派了警卫团之中草原出身的军兵来充任教习不提。
这事算是揭过,丁一算是被吓出一身汗。
丁一所不知道的是。杨善再来上课的时候,见堃却就说道:“先生,孤已了然,非是父皇始乱终弃,却是妈妈舍不得埃及的权柄。以此计论之,埃及不足为孤外援臂助,倒是大兄,或可为股肱。”他说的大兄,就是李东阳了。因为早年就由景帝作主,过继给了丁一的。
杨善一副老怀甚慰的模样,抚须点头道:“此间来去,殿下胸有成竹便可,不必告之于人。如今皇后娘娘、萧妃皆有喜,殿下当勤勉上进,方能简在帝心。世间事,上马击胡,下马草赋。陛下行之,如反掌之易;立不朽之德立不废之言立不世之功,陛下谈笑已就之。”
“故殿下不必于陛下面前卖弄机巧,只一点。以百姓为重,以华夏为重,若官祸民则罪民。若外藩伤我朝则击胡,其余尽可率性而行。”
杨善这个老滑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见堃顺眼,而这六岁小孩。也真能听得进去,一老一小,便于这鲲鹏皇城里,不读圣贤书,反而教授一众的阴谋诡计。每每到了将要下课,才胡乱给见堃讲上两节论语凑数。
但在士麦那现时真没有人来管这一老一小,于谦、姚夔、杨鼎等人是真心忙得不行了。
泰西大明可不比华夏大明啊,华夏那边,大把读书人等着做官呢,就是进士不够,举人要能给个佐贰官,也不愁没人肯干吧?这边不同,军队要在扩编,那是不成问题,跟荣一师扩出十个师一样,有的是士官长,有的是基层军官,怎么新训,怎么做思想工作,哪怕语言沟通有问题,至少这个模式是娴熟并且这么执行了十来年的。
但要找文职官僚?那是真缺人啊!这不是单纯认识五百字就能干的好么?
于是不论总理大臣还是副总理大臣,或是各部首领官,都只能凑合着把这政事忙乎出来。
而且泰西大明这边的情况,比华夏还有一桩不同,就是海外领土太多了!
例如美洲,陈三和万安倒是一文一武颇是合拍,短短的时间里,已在美洲拓出十府八十九县。并且输出到士麦那的粮食、农作物、矿物等等,也颇为可观。但是,这十府八十九县,从首领官到佐贰官,都是最多就举人出身的,佐贰官还有不少是秀才充数的。
各县的政务,基本就是乱成一团麻,判案之类,更是各类奇葩层出不穷。
这些都是在士麦那的大员们,分派下面官吏去梳理,谁有空去管杨善和见堃到底一天教了几句论语?
柳依依忙着规划怎么抢占整个欧洲的上流社会市场,又在策划着怎么把工业化的产品输入到澳洲、美洲;天然呆虽说有了身子,不能到处跑,但毕竟欧洲各处要开办的医院,也是要她掌总,这外科医生里,她的确是水平算高——医疗事故当然也要比别人高出很多倍。
连刘吉也忙着筹划,士麦那到以弗所的电报线路架设、铁路的铺设等等,毕竟这个事在华夏他经手办开的,而且也还办得可以,自然是分派到他头上去。
以至于丁一自己不得不领着曹吉祥和吉达,在商议着怎么跟奥斯曼人谈判:“老曹,这事你跑一趟,让于先生那边派员办理吧。咱们不是设了外交部么?还有礼宾司等等,这得总理大臣安排下去,由政府衙门去折腾的事嘛!”
结果本来捉紧机会拍马的曹吉祥,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去,连连地磕头:“陛下,老奴这要去了,可就回不来了啊!”倒不是怕于谦会杀了他,而是他担心着,于谦会把他跟谭风一样,扣住了。
丁一开始是派谭风去办这事,去跟政府方面沟通的,结果当场就被于谦扣下:“最高检察院现时又没什么大案子,美洲的一百二十几名检察官又没回来述职。”然后吩咐下面吏员,“出具公文,借调到财政部那边去!”
谭风当时觉得莫名其妙,他是最讲原则的人,当场就要拒绝,还没开口,于谦就开喷:“正是国事艰难,安能削足就履?”而且于谦喷人,通常很难驳得住他的,“若汝不肯从权,四海大都督府事及安西大都督府事,则移交陛下亲自批阅便是!”
这本来就是丁一的份内事。尽管丁一把西明的政务都甩手不理,但两大都督府事,却就不是西明的政府衙门份内应该办的事。于谦很窝火地抽出一份节略扔在谭风面前:“你看看这等事,也递到老夫案前来了!汝跟老夫讲什么规矩!即刻去财政部办差,不然汝便把两大都督府事都搬入鲲鹏皇城,反正老夫身为大都督府长史,该做的批注早已办妥,其他便教陛下乾纲独断!”
那份节略看得谭风也倒吸冷气,因为不见得是大事,但很碎,例如枪械损耗,营房基建之类的报表,如果八大处都在士麦那,那么便就好办了,各司其职。问题是八大处在广州,这种东西又不敢不报,于是这边就不得不过,别看事小,一条都漏不得,要不然,贪污不就从这些缝隙中生出来的么?
当然,必定不用于谦去过,但总要安排官吏来办差啊。
所以于谦很窝火,本来人手就紧,丁一又是完全甩手掌柜。
于是谭风也只好老实借调去财政部办差。
故之才有曹吉祥这么个说法。
丁一听着也是苦笑,揉着太阳穴道:“那看看老曹跑一趟吧……”
这边还没处理好,那边就有卫兵来报,说是巴黎来人了。
安娜公主早就被丁一请到士麦那,担任士麦那分院的校长。
这巴黎来人,却是路易十一派来的,目的就是一个:要让安娜公主回巴黎去!
路易十一的使者不敢在丁一面前放肆,但路易十一的书信,却已充分地表达了这们法国国王的怒火,就算被称为万能的蜘蛛的路易十一,也无法忍受这样的事发生:“我亲爱的表亲,博热领主皮埃尔二世将会继承波旁公爵,而我认为,他是安娜的良配。”
皮埃尔二世要比原本历史上,提前了几年成为了博热领主,按这么看,继承波旁公爵的爵位,也许一样会提前。如果路易十一前面所说,还算比较客气,那么后面所提到的:“我期待皮埃尔与安娜盛大的婚礼,我会把女儿交给他……那是一位值得信任的年轻人,他能给予安娜幸福还有名誉……”这就是很明显的嘲讽和一位父亲难以抑制的愤怒了。
丁一无法跟安娜走进教堂,除非他愿意跟柳依依她们离婚;丁一也同样给不了安娜皇后的名誉。那么,路易十一就质问了:“也许士麦那学院的校长,应该委任更有才华、更合适的人去担任……感谢您作为长辈对于安娜的爱护,但她应该回到巴黎,筹备她将到来的婚事……”
这让丁一无奈得伸出双手掩住了脸,他当然不愿意让安娜回去巴黎,但他却又找不到任何的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所以丁一近乎无奈地,称病让那使者先退下,以谋取一点时间,来考虑怎么渡过这个难关。
“老大人,孩儿倒有一计,不知该说不该说?”随着信使同来士麦那述职的钱初九,看着丁一犯难,却就凑过来这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