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开昆明之前,林真带着廖凡去逛户外用品商店,买了一把登山锤。
又去五金店里买了一把普通铁锤。
廖凡肚子里犯着嘀咕,以为她要带他一起去找人掐架,把仇人往死里去砸。不过,廖凡一向都是管得住自己的嘴,不该废话的时候,他就不会废话。所以他只是默默地跟着林真到处乱逛,啥也没问。
坐上昆明开往丽江的长途巴士,两个人并肩坐在一起,一路上都没有怎么说话,只是静静的各自伸出一只手来,握在一起。
春夏之交的云南天气依旧是那么的好,阳光还是那样的晴朗。
这一世从1990年4月开始忽然就没了李敏,紧接着又没了卢天民,林真的心情变得怪怪的,她偷偷揣着无数心事,却又没办法对着小凡讲出来。
迟早会把一切全都告诉他的!只不过,不该是在现在。
她也只能这样临时性地宽慰着自己。
与此同时,天全县二郎山区的搜救队找到了不幸坠落山崖的卢天民座驾。江纬华的身影也随着搜救队员一起出现在了事故现场。
扭曲变形的车舱里血色殷殷,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在距离车身二十多米之外被找到。
目测起来大概是驾车者没有捆绑安全带,在翻车滚落的过程中,经过了多次反复碰撞之后,最后被甩出车外。
在dna检验结论出来之前,身为律师的江纬华并不认定这个死者一定就是卢天民本人。
人死之后,血液和活体组织液大量流失,原本一米八几的人,看上去好像个一米四、五左右身量的小孩子,就好像漏了气的充气娃娃。仅凭目测,很难相信这具遗体属于卢天民本人,毕竟人类的身体80%的成分是水。
“江先生!您可以辨认这具遗体的身份吗?”负责搜救的当地警官问道。
汽车残骸里面找到了卢先生的身份证件以及驾照。还有若干私人物品。但死者身上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都没有发现。最叫警官先生纠结的事情是:这具尸体全身上下穿着简朴,长裤外套内衣底裤皮鞋袜子全是平民货色。没有半点总裁范儿。倘若他穿着任何一件新加坡那边出品的牌子货,那就简单了,可这具尸体上偏偏就是没有这个。
“不!我不能确定。”江纬华面无表情,拒绝认尸。他的腔调依旧刻板冷漠,机械麻木的道:“还是送去做个dna检验吧。”
警官张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忍住了没有说出口来。
他在纳闷:dna检验做了又有什么用呢?那个是需要比对的。本地医疗机构又没有预留那位华侨先生生前留下的dna样本。
不但是dna样本没有,血样以及牙科病历什么的。全都没有。
这位警官是看过一些二战解谜科普电视节目的。二次世界大战结束的时候,德国小胡子元首希铁勒先生自焚而死,尸体无法辨认,当时的美国战略情报局和苏联红军,就是通过德国元首生前留下的牙科病历来确认对方身份的。
警官心想:你这新加坡来的华侨律师,你跟你的华侨老板之间的关系不是很亲密的吗?你难道不知道死者最近一次就诊牙医的时间和地点吗?又或者,死者生前倘若有过骨折之类的重大外伤,那么他一定会在新加坡的某医院里面留下过关于骨伤的x光透视照片,这也能是个鉴定身份的可靠证据啊。
看起来!这位江律师另有隐衷,他并不急切想要核实死者的身份。
警官同志的肚子里略感腹诽。对江律师的不正常举动也产生了轻微的怀疑,但他最后还是决定对此疑点不作过问,便没有揪住此事不放。也没有声张出去。
必须尊重华侨先生们的隐私和人_权。这是纪律。至于疑点,这位警官同志会记录在他的案情备忘录中,然后随着时间的流逝,让这些记录淹没在无数不起眼的文牍档案形成的资料海里。
这天下午的晚些时候,当陈慧仪带着卢思聪赶到的时候,死者的遗体已经躺在了天全县人民医院太平间停尸专用的冷柜里。
医院的护工掀开敛尸布,陈慧仪看得呆了,也是认不出来。
她还想继续再做辨认,江纬华从一旁将她温柔地拉住。低声劝慰道:“我宁愿相信这不是天民。换了我是你,我就放弃辩认。这个过程对你来讲。实在太过残酷了。”
陈慧仪自始自终没有落泪。她退了半步,疑惑道:“纬华你什么意思?”
她听出来对方似乎话中有话。
江纬华默然。没有进一步多加解释。
慧仪怔怔的楞了一会儿,终于放弃了辨认。
纬华陪着慧仪回到酒店。
六岁的卢思聪坐过飞机之后,又转乘了长途巴士,一路颠簸,早已疲倦不堪。
慧仪在客房内间把思聪安顿睡下之后,走出来,坐在外厅,向着纬华发问道:“之前,你在太平间究竟想要说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