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骅是被杜嬷嬷叫起来的。
他醉了酒,头脑很清醒,只是手脚迟缓,走路晃晃悠悠。两个未总角的小厮一左一右搀着他,跟在杜嬷嬷身后往红芍轩方向而去。
“到底出了什么事?”姜骅知道女儿有分寸,轻易不会惊动长辈,派了教养嬷嬷特意来请他,显然是有非常缘故。
杜嬷嬷提醒他拉高领子。
侯府并不太大,很快他们一行迎头碰见姜老夫人。
姜骅一惊,下意识再把领子拉高,他自缢的痕迹还有残留,生怕母亲看见。老夫人却已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了,不过什么也没多问,只叫上他一起往红芍轩去。
“你那个季姓徒弟品行如何?”
“娘,他绝对是端方之人,以画见心,儿子不会看错。”
姜老夫人闻言抿紧了唇线,眼中起了阴霾。
——
杨姨娘从暗门里跳出来,裙子上沾了大片尘土,她顾不得抖灰,直直冲到门口对程氏低声说:“阿萝不在里头,地上有不知是谁的脚印,一路通向外头跨院去了。我孤身一人不敢进那边,先回来报信,太太你赶紧派体己人去跨院搜查,要快,晚了会耽误事!”
程氏犹疑。
今夜之事蹊跷处太多,她并不能完全相信杨姨娘。暗门里什么情形?杨姨娘是不是调虎离山?跨院是外院偏僻所在,来客时招待客人的仆役留宿之所,先不说暗门是否通向那里,便是通着,她贸然伸手去外院搜查得鸡飞狗跳,事后怎么交代?
杨姨娘未必不是挖坑给她跳。
她作为主母必须平息事情,而不是火上浇油。
“先去禀报老太太再说,你我同去,各自留人守在这里。”程氏的提议里处处是戒备。
杨姨娘急躁,“可以,那咱们赶紧走。现在就派人通知外头守住各处门墙吧,不然走脱了坏人你我都担待不起。”
“什么坏人?”程氏心中一动,“杨姨娘,你莫非有事瞒着我?”
“没有……”
程氏正待逼问,红芍轩正院门的方向远远传来嘈杂,那边是通向外院的。杨姨娘顿时变色,“怎么了?快去看看!”
伺候她的婆子抬脚就跑。
内外有别,她们年轻妇人丫鬟轻易不能过去,何况是深夜,唯有忐忑等着。出去探动静的婆子很快返回,声音惊惧:“……姨娘,是北宅大太太跟前的李嬷嬷和西南巷的七老太太!”
话音未落,嘈杂声已经到了跟前。
来得太快了!
红芍轩前后连通内院外院,从府门口一路进来拐两道弯就到。李嬷嬷扶着七老太太出现在门口,边上一众婆子提着雪亮风灯,霎时把红芍轩的院子照得通亮。外宅守夜的小厮在后头跟着,苦劝着试图阻拦,正是嘈杂声的来源。但他们哪敢真正把七老太太往外推,眼看着到了红芍轩,小厮们也不敢再往前了。
程氏直觉事情不好,示意杨姨娘赶紧进屋关上碧纱橱隔扇,好把床里头的尴尬挡住。
“七婶娘,您深夜来此可有要事?怎地不让门上通报一声,容侄媳妇派人抬您进来呢?我们老太太已经睡下了,您贸然闯进来恐怕惊动了她安眠。”程氏迎上前站到路中央,挡住还要往里走的不速之客,她秉持着晚辈礼节,脸色却不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