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光随后再查,得到消息,辽国确实只有一个萧氏侯爷坐镇宫里,缺少另一人的踪迹,有传言说,已战死。秋叶相信,栽倒在城下的那个萧家男人,一定没有死,只是隐没了踪迹,不知去了哪里。他趁着接受辽皇损仪诏书的便利,进到宫里亲自会见了定国公,与对方简短对答几句,终能肯定,坐在御座之旁摄政的萧家兄弟是谁。萧拓。而萧政竟然趁着战败倒地的机会,从生死关口逃了出去,将一身的荣华富贵推到萧拓头上,再也不见归还。秋叶留下附加提议的文书在萧家,声称不会断绝追究之心,如一道无形的铁索,牢牢捆绑了萧拓的手脚。萧拓知道,萧政以后都不能再回来。一旦他回来了,俩人里必须送出一人去叶府做奴仆,应了秋叶的要求,才能保住议和条约的实行。他驯养了一批卫士,唤作为“风驰”,散到塞外四处打听萧政的下落,一直未得回音。逐渐的,他明白了过来,萧政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只因他也表述过,“是生是死,萧政都会与简苍捆绑在一起,哪怕毁天灭地。”但他仍未想到,近三个月的战争,迫使中原、边关、域外走失了萧政的影子,除去萧政之外,还有一些躲避战乱的人,亦然走得不见踪影。连城镇外原野上,春意盎然,百花绽放。乌尔特族新迁入拥有五百年历史的古朴巨城,全族上下充满喜气。他们刀耕火种,牧马放羊,很快就安定了下来。二月底,乌族迎来了西行焰火升空,喧嚣了风声夜色。…年年盛大的场景,渲染了都城百姓的耳目。秋叶站得高,更能看到自己的孤独。他像是一道苍白的影子,被满城的光彩映照,寂寞地搁置在城墙上。身后,拢着大红貂绒斗篷的程香安静走近。秋叶将墨绂带走冷双成的过错,迁怒到她身上,差不多撵她出了都城,也不见她。无奈之下,她只能找到这里来了。正斟酌着言辞时,秋叶已冷冷开了口:“病秧子与冷双成私奔未归,你又何必回。”言下之意即是,他依然秉持着原先的主张,封查了程家的产业,驱逐程香出都城,要她去寻找冷双成。程香委实心苦。墨绂一走,牵发了她的思念,还害得她被秋叶整治——在秋叶眼里,冷双成离去不归,身旁有其他男人为伴,就是私奔;若是逾期不还,更是罪加一等。到那时,程香只怕,落在自己头上的罪责更甚。可她知道,此刻与秋叶讲道理是万万行不通的,当务之急是迎合他的心意,降低他的怒火。她被撵出都城后,辗转奔赴各地,重金收买墨绂四人的下落。秋叶不准她描出冷双成的绣像,坏了冷双成的颜面,她也乖乖听进耳里,只拓印了墨绂的画像分发出去,求各路商旅带出消息,盼墨绂送回世子妃,免生都城动乱。都城确实生了动乱,起因是冷双成的消失不见。秋叶曾向礼部递交了一册世子妃起居注,用以表证冷双成与他私定婚事之实,断了宫里催婚的念头。灵慧受了秋叶的礼待与好处,亲自去游说父皇,要来了一纸诏令,册立冷双成为世子妃,授予银印冠服。宫里正式承认了冷双成的身份,只等她归来后举行婚礼。当今天子破除尊卑不配的规矩,准许秋叶迎娶平民女子,却不见得能姑息其他的逾矩之举。言谏官弹劾秋叶罔顾朝廷政令,依个人之能,两度弃和约不顾,悍然发兵,大肆进攻辽国上京的往事。他们的言辞极为激烈,曾在朝会上引发了褒贬不一的争议。天子弹压不了争议,依照律法,削夺秋叶兵马统领的权力。秋叶在叶府听取哨羽暗桩传回的各路消息,仔细排查冷双成可能去的地方,连朝会都未参与。他忙得无暇他顾,偏生宫里又频频催缴帅印,令他去大殿听训,彻底激发了他的火气。他索性杀掉传令官员,调派骑兵围住了皇宫,与三千羽林卫对峙,张弩车,架云梯,摆出了进攻的阵势。继辽国上京危及之后,宋朝皇城也陷入惶恐之中。程香冲破封锁线,对着银亮剑戟列阵的兵士嘶喊:“你家公子从未生过反心,这时做出大逆不道之事,不怕遭世人唾弃?”银光披战铠出列,朗声道:“公子宵衣旰食,为国政操劳多年,护送一片锦绣江山,让宫里诸位大人欢享。公子未得封赏,还被扣上‘乱政’‘逆反’罪名,试问公主一声,公道人心又有何在?”程香站在宣德门前,张臂护住了入口,大声道:“秋叶既无谋反之心,又何必摆出严整声威恐吓皇城?”银光淡淡道:“陛下要公子交出军力,如今全部军士已到场,哪位大人有能耐就收了吧。”他朝城头上遥遥拱手施了个礼,先转身离开,身后的骑兵并未退一步,依然虎视眈眈对着城上的羽林卫。程香追上去,与银光讲和,力劝他撤兵,由此也证实了,除去秋叶,再无人能统领世子府一手培植起来的兵力。银光收兵,徐徐退出皇城外,不多时,一列马队驮着几名穿着官服的老者通过御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