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黎一瞥眼,便已经捕捉到了殷冷唇边挂着的那分意味不明的笑容,不自觉地已然打了个寒噤,小心翼翼地已经退开了几步,与他拉开了一段安全的距离。
天知道这个男人又在心里头谋划些什么折磨她的事?没想到他那价值千亿的商业大脑,此刻居然用来思考这些无聊的问题,真是太过大材小用。
然而最后,殷冷却也只是抬起手来,揉了揉她那毛茸茸的脑袋瓜以后,便奇异地放过了她,只是淡声吩咐了一句,“外面风大,先回去吧。”
她哪里有拒绝的余地,只能有些不忿地缩了缩脖子,“哦”了一声,便乖乖地低着头,随着他的脚步往回走去。
眼看着古董落地钟的指针已经指向了晚上十一点,她却因为刚才的那场玩闹而全无睡意。再加上通身的燥热尚未退去,如今反而更加精神,干脆也随着他进了书房里,看着他坐下继续处理那堆积如山的文件,寂寂无聊。
殷冷本准备全心全意投入到工作里头去,然而却陡然嗅得了几分特有的女儿幽香,似乎正在朝他这里蔓延而来。
他微微皱了皱鼻子,一抬眼,却只见刚才还坐在小沙发上喝茶的景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来,看着他桌上的文件,眨着眼睛,似乎对他的工作颇有兴趣。
殷冷一挑眉,干脆停下了钢笔,对上她那探究的眼眸,“你感兴趣?”
“只是太过无聊,而且又睡不着,”景黎耸了耸肩,回答得很是坦诚,继而又伸手指了指他面前的文件,“我以前就是做这个的,所以看到觉得有些手痒痒。”
只可惜……被顶头上司穿小鞋,失了业。
殷冷看了她一眼,“这是工作,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这句话显然是伤害到了她的自尊心,引得她一下子站直了身体,语气陡然拔高了些,“你这是看不起人!”
他知晓自己的那句无心之言显然是眼前人炸毛的源头,但见着她这副气呼呼的模样,只觉得有几分别样的可爱娇俏,便也不欲马上哄劝,只躺倒在松软的办公椅上,看着眼前叉着腰的小人儿,“哦?”
这副看不起人的态度,真是惹得人想要上前揍一顿。景黎恨得摩拳擦掌,几乎连一口牙齿都要咬碎。
很快,景黎便已经意识到自己这样在他面前张牙舞爪,对于他来说显然不过是小猫搔痒,反而拜拜让他看走了一场好戏去,这才深呼吸了一口气,收敛了那副咬牙切齿的神色。
乌黑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了转,她已经想出了办法,只朝着眼前的殷冷大大方方地摊开手掌。
他因而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而挑了挑眼角,目光聚集在那色泽白嫩的掌心中,“什么意思?”
“我帮你分担一些,”景黎看了一眼办公桌上堆积如同小山一般的文件,就“但是如果我能做得好的话,你就得为刚才那句话道歉!”
一番话吐字清晰,掷地有声。
话音刚落,就连景黎自己心里头都觉得有些发虚。
这些日子以来,他刚给了自己一点好颜色看,怎么她就被惯得这样无法无天了,竟忘记了眼前的男人是什么身份?让殷二爷给自己当面道歉,多大的胆子,估计传出去,会让一票人为她默哀。
一时间,她差点都打算自己先行收回那句话,但脑中想到他刚才那句口吻平淡的话语,她心里还是存着几分被轻视的生气,干脆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态,抬了抬下巴,不服输地看着他。
反正她肚子里头还有他的孩子,殷冷就算是怎么生气,也不至于把她怎么样。
殷冷瞥眼时,正望见景黎一脸烈士般视死如归的神色,憋了许久,才忍住了面上的笑意,心中却也叹了一口气——自己在她的心里,就是这样可怕?
淡淡的目光在她的面庞上浮掠过了几回合,他重新地低下了头去,翻阅着手中的文件,似乎根本没有将她方才的宣战放在心头。
仿佛鼓起勇气才狠狠击出的一拳头一下子打在了棉花上,景黎只觉得一阵憋屈,只能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欲将自己心中的怨念传达给他。
殷冷依旧翻着手中的文件,无动于衷,连眼角都不曾动一下。
正当她快要放弃这场没有丝毫意义的挑衅时,眼前的殷冷却终于是抬起了头来,看了近乎垂头丧气的她一眼。修长的二指并拢,轻而利落地将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收拢好的一叠文件从宽大的办公桌面上推至她的面前。
“啊?”景黎本都已经做好打道回府的准备了,突然见得这么一着,不免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愣愣地看着他,几乎不敢相信殷冷居然就这样轻易地答应了她提出的道歉要求。
似乎是看穿了眼前的人的心事,殷冷挑了挑眉,语气很是漫不经心,“你不是想要证明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