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绮歌本打算第二天早上趁着易宸璟没走前再见一面的,想不到困顿睡下,一睁眼就是天大亮了,身上的疲乏还没解,心里也跟着烦郁起来。
易宸璟让下人带话说是午间有空,看着满桌午膳毫无胃口,白绮歌干脆向敬妃说明后带着通行令牌往御书房方向奔去,希望赶上易宸璟空闲时间把昨天没来得及说的事情都说完,也省得两个人绕来绕去就是解不开心里的结。
行至半路听得有人招呼,白绮歌停下脚步,竟是锦昭仪带着侍女从另一个方向过来,让侍女先行回宫后,锦昭仪挽着白绮歌手臂,面上感激之意不尽:“我正想去敛尘轩跟你道谢呢,那晚多亏你和素鄢机敏,不然我可真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锦昭仪向来待我和素鄢姐姐不薄,这点小事分内之举,何来感谢一说?”白绮歌不深不浅应付着,见四下并无他人,沉下声音拍了拉紧昭仪手臂,“此事说来蹊跷,那天我是被人引到后殿去的,就好像有人故意想要我发现那荷包,之后不久太子妃就带人过来了。锦昭仪可是得罪了什么人,为何如此歹毒居然想诬陷秽乱后宫的大罪?”
锦昭仪哪知道白绮歌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只道她是真的被人利用,而幕后主使的目标恰是自己,还不待白绮歌深问便急急将实情和盘托出。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不只是我,那晚倘若事发,就连太子殿下也难逃罪责。”锦昭仪忽地停住脚步转到白绮歌身前,毫无预兆地双膝跪地,脸上凄然之色掩于眉间,“只要皇子妃不把真相说出去,锦簇做牛做马也心甘情愿!”
“锦昭仪快起,你这样是要狠狠折我寿了。”白绮歌忙扶起锦昭仪,眼中失望一闪而过。
即便锦昭仪不求她她也会死守秘密,她白绮歌不是个恩将仇报的人,先前备受欺辱时是锦昭仪全心全意不求任何回报帮她、护她,她怎么可能手握秘密回咬一口?锦昭仪也是明白这些才来找她并告知真相的,这一跪不过是最大程度博取同情信任,原来那些亲密无间再找不回来了。
宫深似海,人心慢慢就变了,怪不得谁,都是为求自保才戴上厚厚面具,与真心实意挥手作别。
“锦昭仪的意思,你和太子殿下真的……?”
锦昭仪深吸口气,从袖中拿出一物交到白绮歌面前:“这是太子殿下所赠白玉折扇,那荷包则是作为回礼我亲手绣的。深宫冷寂,难觅真情,不瞒你说,我从未期盼过皇上宠幸恩典,能偶尔与太子见上一面直到老死,这辈子我就知足了。”
深宫冷寂,难觅真情。
八个字,道尽多少白发宫嫔一声酸辛。遥皇已是花甲之年,而锦昭仪才不过二十出头正当韶华,悬殊年龄何来夫妻恩爱?放眼后宫三千,有几个不是被皇帝强占了身子却独锁心牢?
“情之一字,总不见谁人舍得下,放得开。”白绮歌不知道这是说给锦昭仪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只觉得心里一阵空落,蓦然想起两抹三分相似的身影。
见白绮歌动容感慨,锦昭仪知道她定不会轻易对外人道起了,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表面上他是太子,位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光耀无人能比,可谁又想过他的无可奈何呢?”轻叹一声愁眉不展,俏丽粉颜染上一层哀怨,“宸煜是投错了胎,天下人想要的东西偏偏是他不想要的。皇位江山于他而言如同草芥,他只想沉浸山水间尽情逍遥,得一人白首不离,至死不渝。昔年初见我便再忘不掉他执着酒盏挥洒泼墨的风流雅气,及至犯下大戒委身偷·欢仍不觉是错,哪怕到了现在,如果不是担心他受到连累,我宁愿与他做一日恩爱夫妻,此生荣华富贵尽可抛弃,便是这条性命也不足为惜。”
看似柔弱的锦昭仪竟有这般勇气胆色,远远超乎意料。忽地心头一动,白绮歌低道:“即使如此,为什么不劝太子放弃皇位?那样你们二人大可离开皇宫隐居山野,从此天地为家,逍遥一世。”
“远离尔虞我诈谁人不想?可太子之位得之难,想推脱更难。就算皇上不为此龙颜大怒,我又要以什么身份跟太子离开呢?昭仪吗?皇上的女人吗?**最是可憎,我根本不敢想象与他私情暴露之日会招来多少恶毒谩骂,与其害他身败名裂,还不如苟且偷换,大不了舍了这条性命保全他名誉。”
白绮歌哑口无言。
的确如锦昭仪所说,让太子主动放弃太子之位看起来简单至极,实际上却有诸多灾祸隐含其中,全然不像她一时念起想的那般简单。
看来要撼动太子之位只能从其他方面入手了,现在已知太子易宸煜无心权势可以说大为有利,至少来自他本人的对抗将会降到最低,剩下的阻碍就只有……
五皇子易宸暄。
无论如何,那两个人终要成为敌人吗?默然苦笑,最不愿见到的局面却是不可避免的局面,白绮歌知道,早晚她要做出选择。
易宸暄,或者易宸璟。
各怀心事的两个女人步伐缓慢,不知哪里传来的琐碎人语钻入耳中,依稀还夹杂女子哭泣之声。
“这声音听着有几分耳熟。”锦昭仪困惑四望,目光扫到不远处俩道身影登时睁大眼睛,轻轻拉了拉白绮歌衣袖,“你看,是遥阖殿的戚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