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情,外人瞧不出来,自家人还能不明白?你我都是如何对待这孩子的,阖府上下清清楚楚。”
见曾珉还想要张嘴反驳,老夫人摆了摆手:“你别不认账。你是不是觉得,只要锦衣玉食的把福娘养大,再给她寻一门世人眼中的好亲事,就尽到了做叔父的责任?”
“这些东西,糊弄下外头不相干的人当然尽够了,咱们要说的原也不是他们。”略顿了顿,老夫人摩挲着福娘后背的手也跟着一停:“福娘到我这里时身边只有一个奶娘和两个不中用的粗笨丫头的事儿,你知是不知?”
曾珉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
这事儿他当然知道。
但是一则母亲已经流露出了对侄女的不喜,他并不想再这上头惹母亲不快,二则从小并不曾像别家公子哥那样娇养过的曾珉真心觉得不过一个奶娃娃,三个下人已经够使唤了,所以他什么都没有说过。
“快坐下吧。”
怀里满溢着福娘身上散发出的奶香味,老夫人想了想还是把剩下的话咽回了心底,等到曾珉受宠若惊的坐下了,才继续与他分说。
“我晓得你十有八/九是为了孝顺我,可是当年你大哥为了护你,顶撞你父亲和我的次数还少了?说穿了你是觉得福娘不过是个女孩儿,不能延续老大一脉的香火,便对她不上心。而咱们母子俩的做法落在老大媳妇的陪嫁们眼中,就是怠慢和苛待。”
陶氏去后,她的陪嫁们虽然不再在府中管事,但传递些消息给旧主还是可以的。鉴于福娘年幼失母,曾家也默许了陶家的做法。
之前清远侯府是为世子陶谦的事情闹的人仰马翻无心顾及外孙女的些许委屈,现在陶谦很快就能全须全尾的回来了,自然也就到了两家算账的时候。
爵位定下来之前恨不能让福娘吞金咽玉,爵位一定就把孩子丢到一边,这闹到御前也是他们曾家理亏。
现在再想想,曾珉也对之前对侄女的不闻不问感到几分后悔,特别是面对侄女无邪乖巧的笑脸时,那份后悔更带上了一丝惭愧。
为今之计,也只能尽力描补了。
“都是儿子不好,不能为母亲分忧。可是咱们如今该如何是好?”
这种人情世故,以往都是曾琰仔细吩咐下来,曾珉只管照办就好,如今曾琰不在了,心慌意乱的曾珉只好求助于老夫人。
老夫人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哪怕曾珉自己费心琢磨个片刻,她心里也能高看这个儿子一分。
“还能有什么法子?我先从我这屋里重新挑人给福娘使。估摸着等陶世子回京安顿好之后,陶家就该来人了,多半要抬出他们家侯夫人,要把福娘接过去承欢膝下。”
在出嫁女早亡的情况下,外祖想念外孙女,接过去住上些日子甚至住到成亲的例子也不是没有。曾家本就理亏在先,陶家若是提出这个要求,绝对是合情合理,一丝毛病都挑不出。
曾珉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看看可爱的小侄女,他总有点不甘。这明明是他们曾家的血脉。
“就一点通融的余地也没有不成?”想了想,他还是不死心的问了一句。
“你想如何通融?”老夫人好笑的看了眉头紧蹙的曾珉一眼:“我们做了初一,还能不让陶家做十五?陶家若是这样好说话,那就还是看在福娘终究姓曾的份上,不想与咱们闹的难看。”
感觉怀里的福娘开始不安份起来,老夫人干脆利落的对次子挥了挥手:“你也该回去了。心疼福娘是一回事,可也别让你亲生的觉得你偏心。不然到时候你一眼瞧不见,福娘就要被人排挤,那是害了她。”
老夫人都这样说了,曾珉也只有唯唯而已。
等曾珉带着人出了院子,一直默默立在门口的吴嬷嬷才轻轻走到床前,想要接过抱着个黄玉小猴子笑的见牙不见眼的福娘,怕时间久了,她肉乎乎的分量压得老夫人不舒服。
老夫人却摇了摇头,宠溺的点了点福娘的鼻子:“瞧瞧她多快活,自己也能傻乐成这样。”
福娘哪里是傻乐?这是知道自己多了个听起来还算靠谱的靠山乐的。不过为了维持正常婴儿的形象,她还是亲昵的拿脸蹭了蹭老夫人的手。
看着伺候多年的主子终于不再左性儿,吴嬷嬷心里也是松了口气,连忙凑趣:“二老爷别的不说,对您的孝顺绝对是一等一的,姑娘们也都活泼可爱,您还有什么可愁的?”
多年相伴的主仆,吴嬷嬷自然是觉出了二老爷走之前老夫人的那一点欲言又止,想要借机开解一二。
“阿双你不懂。”
知道瞒不过吴嬷嬷,老夫人却只是叹气。
她已经老了,老二也已经是当爹的人,很多事她说她的,老二却未必能真的听进去。
阿双刚把二丫头放在福娘身边,她就瞧见二丫头素色的衣裳下面露出了一道朱红镶边儿,想来是里面的小衣。
心意心意,这种东西他们心里要是没有,旁人说也是没有用的。所以她想了很久,还是没有点破。
正是因为如此,对于陶家会来接福娘过去住一事,老夫人并不是十分排斥。
只是没想到陶家来的那样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