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过后的柳茗和顾罡韬终于走在了一起。偶尔想起在深圳的那一周,柳茗仍有一种从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冲杀出来的感觉。她不止一次在心里想:是顾罡韬将她从水深火热中救了出来,使她免遭一场人生的劫难,拥有了现在如此温馨的生活。
柳茗怀孕已经两个月了。她本以为这辈子不会再怀孩子,只是当做普通的妇科病检查,听到医生确诊后,却又像没结婚的姑娘怀了孩子一样怕羞了。
自从和柳茗生活在一起,顾罡韬仿佛变了一个人,除去生意上不可推辞的应酬外,他总是回家吃饭,他的心情从来没有像这段日子这样和顺畅快。
自从有了孩子,柳茗身上充满一种悠闲自得的韵味,她越来越喜欢阳光下的寂静,喜欢一动不动默默地沉思。在她灿烂的笑容里,顾罡韬可以看到很多以前被忽略了的新东西:带着感伤色彩的宽容心,一丝厌倦和自嘲,当然还有通情达理及平和的心态。随着共同生活的时间越来越长,她对顾罡韬的温情也越来越恰如其分,她希望这种温馨的日子能够永远持续下去,她受的挫折已经够多。
这天早上,顾罡韬神气十足地坐在写字台前,身子埋在高背真皮转椅里正在接电话。此时,他看见淘气带着一个陌生的小伙子进来,他点点头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坐下,嘴里在继续说着:“你听着,不是我吝啬,这批雕塑工程建设方只给了三个月的时间,必须赶在元旦那天剪彩,我们是乙方,听懂了没有,是乙方,这跟打仗一样,就是脱皮掉肉,也必须抢占制高点,好,好,不啰嗦了,再见!”
顾罡韬放下电话,站起来和小伙握手:“陶部长,你从哪儿领回来这么英俊个小伙子,眼光真不错。”
淘气好多天都没见过他有这种表情,忙上前介绍说:“我知道你这个人挑剔,这几天我把人才交流中心的门槛都快踩断了,这个小伙子是被我撞上的,他正在翻看我们公司的资料,我们一拍即合。”
顾罡韬哈哈大笑,他看到小伙子正用一种审视的目光凝视着他,便立刻收起笑容:“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大学毕业的?”
小伙挺挺胸脯说:“我叫古浪,古代的古,浪花的浪,今年二十三岁,南开大学法律系毕业。”古浪轮廓分明的脸上有一种与这个年龄不相称的桀骜之气。他说话带点南方口音,抑扬顿挫,说话的神态诚恳真挚,好像要把自己的心掏出来。顾罡韬隐约感到,古浪的声音里似乎有一种磁力吸引着他。他怔怔地睁大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古浪:“听口音,你是南方人?”
“噢,忘了自我介绍,我家在上海。”
“噢!上海和西安相比,西安就好像一个城镇。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来这儿谋业呢?”
古浪沉吟道:“人各有志呗。”
“我看了你的登记表,你是学法律的,为什么热衷于工程?”
“没错,通俗地说,专业是我讨饭的饭碗,那都是些干条条,识字的人不用上大学,只要记性好,一看就会,真正有嚼头的还是文史有味,再说具体点,我虽然是南方人,但我更喜欢跟北方人打交道。”
“噢,为什么?”顾罡韬好奇。
“北方人性格憨厚,没有南方人精细。我常常想,在我们中国,数千年间曾先后出现过多少城市,但是能保持长久生命力的又有几个呢?古城西安历经千年风雨,依然保持着勃勃生机,没有深厚的文化底蕴是不可能的。”
“好小子,还挺渊博嘛。你是学法律的,这方面,我就是一个法盲,今后还需要你多多费心。”
古浪笑而未答。
顾罡韬望着这个英气十足的小伙子,打心眼里喜欢,好像看到自己年轻时的影子,不禁问道:“小古啊,你的童年一定很有意思吧?我都四十多岁的人了,还经常做孩提时的梦。”
古浪缓缓地说:“小时候,我爱听妈妈讲故事,玩洋片,滚铁环,斗蛐蛐……”
顾罡韬突然打断了他的话问:“爱打架不?”
“打,三天两头地打。”
“你小子真够坦诚的。要是打不过咋办?”
“打不过有啥怕的,今天打不过,不等于永远打不过。”
“好,有种!”此时顾罡韬摩拳擦掌的神气像个孩子。
淘气乐得合不拢嘴:“顾老板,你今儿总算是遇到知音了。”
顾罡韬“噗”的一口茶水喷出,大笑起来,他觉得有些失态,连忙用纸巾擦擦嘴。古浪连讲了几个他小时候的故事以后,便恰到好处地沉默了。
顾罡韬看看手表:“时间还早,你接着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