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馆的小破房间,光线昏暗,陈设简单,房顶比一般居民楼房的天花板略低,一进去就感到气场压抑,天花板往头顶压下来了似的。瞿嘉一进房间就扒了外套,摘掉围巾手套。你不是要揍我吗?揍吧,我活该,没话说,也不反抗不还手。周遥呼着满口白气,进来先用力搓手,搓了一下脸。“上回在补习班门口,你把你围巾手套落在煎饼车上了。”瞿嘉就知道周遥又没戴围巾和手套,“在我家,下次给你拿来?”周遥对某些事情非常细致上心,小媳妇儿似的计较唠叨;对另一些事,又符合大多数男生性格,大大咧咧得,好像家里就这一套冬季保暖用品,弄丢了竟然就不戴了,出门冻着。周遥那一撮头发都好像要结冰了,自带雾面霜感的发胶效果,很有脾气地立在脑顶。瞿嘉伸手为周遥捋捋头发,弄顺溜了,捋出掌心一团寒气,顿时又心疼了,摸摸周遥的脸。“你少来这套啊。”周遥挡掉瞿嘉的手,“我生气呢。”“那天我其实看见你了,我看着你捡了我的围巾和手套。”周遥说。“你藏哪了?”瞿嘉就知道周遥当时一定也在那补习班的学校门口。“我不理你你舒服么?”周遥盯着瞿嘉问。瞿嘉摇头,不舒服。“那你就不理我了?”清澈纯白的眼底染上一片嫣红,覆盖了黑色眼珠,周遥说,“你觉着我能舒服么?“我腿抽筋疼成那样,你转身就走,你搭理我了么?“瞿嘉,从期末到放假,你有二十三天没有和我讲话,二十三天。明天是咱们俩的两周年,你抽风这么久了,你还能好吗?”“……”我给你写了字条,你没有回复你就当作没看见。我想和你说话,你每一次在楼道里跟我擦肩而过视而不见。我去你家给你送冰糖草莓,瞿嘉你还记得冰糖草莓是什么东西吗?当年你喂我吃过,很甜,我很喜欢。现在我也想喂你吃冰糖草莓,你忒么是不是找到别人跟你玩儿你一勺我一勺过家家的游戏了?找到更好的人了你敢不敢当面儿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说啊。周遥原来也不是不能耍横不会吵架,只是以前有人专门欺负他脾气太好了。瞿嘉对别的事不吭声不想解释,就以一脸负隅顽抗的沉默倔强表情作为回应,但就这件事他立刻反驳:“没有。”俩人鼻子顶着鼻子,眼神不会撒谎,周遥问:“那,夏蓝算什么?”瞿嘉说:“我跟她什么都没有。”“真的没有?……咱俩又没分手你敢有。”周遥以正牌男朋友身份,理直气壮得。“没有。”瞿嘉斩钉截铁回答,“真的,周遥。”周遥骂了一句“瞿嘉你大混蛋!”“啪”一声过去了。瞿嘉往后一仰,后脑勺就吻了墙。周遥的眼角和鼻子都红了,一掌抡了瞿嘉的脸侧,下巴那里。动作快准狠,但碰到瞿嘉的脸还是舍不得,就手软了,就放轻了,五根手指又是贴着下巴抚摸过去了。瞿嘉的后脑勺反而磕得比较重。本来就头昏,两眼发木,他就带着一脸尚未消化掉的醉意直勾勾地看着周遥,这时候只要能让遥遥消气了,让这事儿过去,让周遥回学校专心复习功课,下一次别再考砸了,他愿意把这张脸献出来让遥遥抽成大猪头。“真的没有啊?……”周遥说话声就小了,缓缓地靠近,抱住瞿嘉的腰,隔着衣服才一贴上就轻微发抖。最在乎的竟然是这件愚蠢的误会。气到快吐血了,难受极了。夜深人静在被窝儿里辗转难眠,脑海里一闪而过瞿嘉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被别人染指了,和别人抱一起了,接吻了,做那种事了……他都要疯了,疯了,完全无法接受。这是他的男孩,已经是他的一部分,从身上割裂开去被别人撸走了,那种感觉特别疼。“二十三天你没跟我说话。”周遥捏着瞿嘉的下巴,“我考试,我还要担心你考试,我替你写练习册,我帮你翻译药盒,我担心你不去上补习班了,担心你数学考不及格,担心你嗓子哑了,担心你发烧烧傻了,瞿嘉你他妈就是脑子烧傻了么?……我多难受呢,你怎么补偿我?”瞿嘉一点头:“嗯。”确实烧傻了。后悔极了。补偿你。你为我做的每件事,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一直都知道,就是舍不得让你为我难过,结果还是让你为我难过了。对不起啊。“去找根棍子,打我一顿,你使劲打。”瞿嘉背靠房间的墙壁一脸坦然慷慨,让周遥随便出气。可以把他吊起来打,他绝不还手。“成啊,你把裤子脱了。”周遥双手撑住墙,把人禁锢在两条胳膊之间,面对面看着。“?”瞿嘉还没反应过来。“你的裤子,脱了。”周遥眼仍是红的,口吻不容置疑,开始发号施令了。“干吗啊?”瞿嘉脑袋发木。“罚你啊。”周遥说,“那样的罚。”“……”“你说让我拿棍子打一顿,你让我随便打。”周遥委屈着。“‘棍子’我拿来了,你让我打吗?”周遥咽了一下。瞿嘉终于明白了,周遥就憋着要拿棍子抽他一顿,今天没准备放过他,今天绝对饶不了他,但此“棍”非彼棍。是要上三棱柱啊。“你让么?”周遥摆正瞿嘉的脸,看着人。他以前从来不敢用这种口吻对瞿嘉说话,他以前也不是走暴力凶残路线的。以前他可温柔了,见着瞿嘉他就像怂包受气包一样,很怕被甩。如今都已经被甩过一次,一夜之间感情世界天翻地覆,真的成了受气包,尝到疼痛的滋味,再不炸一次他真的不能忍了。恋爱谈久了他也终于掌握经验,对付瞿嘉这号人,就不能太软。再好的脾气也绝不容忍被甩第二次,这次干服了你个别扭的小嘉嘉,没下次了。我想要的是什么,我身边想要一个什么样的人陪伴,我让你知道。俩人顶牛一样互相看着,喘息混乱而断断续续,长久地无声地对峙……意识和神经就都烧起来了,眼神都乱了……瞿嘉咬了下唇,低头扯开腰间的皮带,痛快地扒开裤子,动作也很利落很爷们儿。他贴在墙边,把牛仔裤脱了,然后在周遥虎视眈眈的眼神注视下,把毛裤和秋裤也扒了。两只脚从裤筒里伸出,把裤子踢到一边,他看着周遥。你来。这小破招待所,房间里也不知有没有暖气,总之瞿嘉抖了几下,抖得像是在周遥看不见的地方,紧贴着心房的那一层最柔软最脆弱的膜。那层膜就好像被周遥抚摸着再揪扯着褪掉了。下半身光裸着两条大腿,冷飕飕的。周遥的嘴微微噘起来,也沉默了,也不知所措,又没做过。周遥撑着墙,俩人都低垂着眼,看了个够,直接把瞿嘉看得硬了。“内裤呢?”周遥小声嘟囔,“脱了,要都脱光了,屁股撅起来给我看。”撒娇耍赖的时候,也是瞬间抽回去十岁,只剩八岁。我就要,都要。瞿嘉喉头不停地抖动,半晌,就是一脸豁出去了要被捅成筛子的壮烈表情,一把又扒掉了下身最后一件,甩脱了内裤,让那少年人无法掩饰的充满血气阳刚的部位袒露在周遥面前。两人的脸和耳廓就都蹿红了,红成冬天副食店里卖的两枚大柿子。那种感觉相当羞耻,上身还穿着毛衣,下身就光着,耐心地等着挨踹或者挨操。瞿嘉觉着自己十八岁干得最操蛋的一件事,就是让遥遥伤心了。赔罪的心思他绝对有,周遥要什么他给什么。如果周遥就想要这个,那他愿意给,也没那么介意了。他的就是周遥的,当然包括他的处男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