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主门生等到三更的时候,随着震天的更声,贡院正门开启,衙役们刷浆糊的刷浆糊,张榜的张榜,而被警戒在外的举子们,则仿如潮水一般的往前涌着。“秦州府陈淮安,挤到了她身边,难得一次,他也胡茬挂了满下颌,紧张的喉结都在上下而窜。将一块热乎乎的黄米糕递到锦棠手里,他道:“我不喜欢吃这个的,你吃了它。”接着,他又道:“咱们走吧,不出所料的话,我的名字当排在榜首,会试,我是仍旧是凭着自己过人的际遇,而得的?你们记得否,那不就是整日往首辅黄启良家跑的那个?果不其然,断后,虽说三个人都考中了,可是正所谓这些举子们所言,两个是次辅家的门生,一个是首辅家的门生,陈淮安葛青章几个胜之不武,也就默默儿的回家了。转眼,他们就该准备上金殿的考试了。家里有三个进士,锦棠和齐如意可谓是如今是藏富不露,当然,于科举上的事情,也就愈发的关心了起来。偶尔出门买菜,也能遇见几个议论此事的。不用说,朱佑镇是个软弱又昏庸,连自己的儿子公然叫人下毒都能忍下去的人,锦棠觉得举子们遭受的不公,怕是也得像小皇子朱玄林一般,吃哑巴亏了。而她家三个考生,全是因朋党而受益的,就好比乱世之中,自家粮满仓满顿顿肥鸡大鸭子,望着邻居们饥黄面瘦的,一间院子里三个进士非但没让锦棠高兴,反而甭提有多难受了。过两天,就是商定好给神武卫送酒的日子。酒从隆庆坊送来之后,还要连夜贴坛贴,然后于明儿一早送到神武卫去,到时候,就可以结到那四千两百两的银子了。锦棠自己,并新雇来的妇人们,连带着齐高高和骡驹几个,一夜不歇的,要把这贴坛给贴出来。锦棠自己做着最精细的活儿,熬浆糊。虽说只是贴个坛贴,最简单不过的活儿,可是锦堂香也与一般的酒不同。罗锦棠用来熬胶浆,用的是糯黄米,糯黄米熬出粘稠的汁来,贴在上头,非但不渗色,还自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徜若想要揭下来,放到火边一烤,整张完整的揭下。她这酒,每一道工续都算得上是极尽细致了。此时她已换了一件家常的襦袄儿,就在酒坊后院的院子里,天不凉不热恰恰好儿,一弯明月当空,端午节的夜里,旭亲王府办的是家宴,乐声一阵阵的传来,可见旭亲王府中的欢乐。而这酒坊的另一侧,则是一处客栈,客栈之中,忽而扬起一阵啸天的哭声来,听着,似乎是几个年青男子。“二十年寒窗,只为今朝,千里迢迢而来,做得锦绣文章报君,却因为我提前不曾拜过考官,没给自己找个座主,不投朋党,不做门生,就将我黜之孙山,这算得什么世道,又是什么王法?”隔壁有个举子哭嚎着说道。“好歹我曾经也是乡试不行我可以服,就因为没有拜座主就黜了我,这又怎么能行?”锦棠皱了皱眉头,见齐如意端了一只刷好浆糊的坛子过来,怔怔儿问道:“如意,明儿是什么日子。”齐如意笑道:“五月十五,算不得什么大日子,也不过平平淡淡的日子里,偶然的又一天罢了。”锦棠有两辈子的记忆,偶尔会混淆,况且上辈子的时候吃多了酒,记性一直不好。五月十五是个平淡的日子,但五月十六不是。但她隐约间想起来,上辈子的五月十六,京城里落第的举子们似乎闹过很凶很凶的一仗,当时还死了不少正当年的举子们。而那次暴乱,似乎就是跟朋党,门生有关。举子们不满首辅次辅,淮南与浙东亮党把持科举,读书人唯一进阶的这条路。于是就串联起来,上御街,到午门前请愿,要皇帝给普通的读书人以公正。锦棠隐约记得,陈淮安当时是在顺天府衙,就是因为此役,镇压举子们有力而被陈澈青睐,从此就成了陈澈最青睐的座下走狗。而陈澈则因为镇压举子有功,从此一跃而上,成了首辅。所以,明面上是举子们因为不满朋党结私,门生内定而起的闹事,但最终,却是朝中两党之间的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