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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页(第1页)

陈淮誉顿时愣住。因为一直以来,他觉得事情当跟袁俏无关。难道说,真的是袁俏炮制药材的时候,在里面加了微量的毒,才害死余凤林的?陆宝娟一句反驳之后站了起来,对陈老太太说道:“罢了,母亲,让老二好好查吧,您娶儿媳妇是为的什么,儿媳妇成亲之后又得到了什么,您最清楚不过,儿媳告退了。”便陈老太太,居然也开始为陆宝娟开托了起来,她道:“凤林走了,我知道二郎难过,但你娘去了就是去了,总把个亡人翻出来,她在泉下都不得安宁,都散了吧。”陈淮誉整个人几乎都在颤抖:“祖母,我娘活着的时候,您每每病倒在床,吃药皆是她先尝,尝过才肯喂给您,她是天底下难得的至孝之媳,她死了,您竟可以如此的无动于衷?”陈老太太慈详的脸上渐渐蒙上一层愠怒:“老二,有什么咱们一会儿私下再说。”陈淮誉于是转身望着父亲。他的母亲死了,含冤而死,死的不明不白,而这一府中所有的人都想的掩盖她真正的死因。可以想象,若是罗锦棠在云绘楼外不明不白的死了,等陈淮安归来,所有人也会极力隐瞒真相吧。一个女子,在嫁人的那一天,就成了这陈家的一份子,可是,她们便生儿养女,便在家中尽到全天下最苛责的理学家也挑不出来的孝道。若是死了,依旧没有人肯为她们多说上一句。陈家这群男人,到底算什么样的男人?一个女子得有多爱陈家的男人,才可以忍受这种,非但尊严与屈辱,连性命都能被任意罔顾的人家之中?陈澈坐在那里,以肉眼可见的,他的胡须在不停的往外生长。这一点,他倒是和陈淮安很像,似乎一生气,那胡子就会管不住的往外冒。他一掌拍在桌上,愠声道:“说,母亲,你就当着大家的面说,究竟从京中寄药时给凤林下毒的人是谁。此时说出来,儿子保证不追究任何人,儿子也只是想知道个真相而已。只想知道,我的妻子究竟是怎么死的。”陈老太太默了半晌,亦是拍着桌子道:“行了。药材是我寄的,有些药材里面是加了些礜石,但量并不重,娘只是想,只是想让她虚弱一点,不要跟着你上京城才好,毕竟京里不是还有宝娟嘛。”礜石,是一种石粉,也是如今制作老鼠药的主要原料。它本身也是一味药材,有慢毒,但若服用的少,并不会致人死,但会长时间的,损害人的健康,直至人慢慢死去。陈澈转过身来,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的母亲。陈老太太索性也不隐瞒了,反问起陈澈来:“便当初皇上肯让你回来,你知道朝廷之中,文武百官的阻力有多大?你知道旭亲王为了能让你回来而奔走了多少,你又可知道,若非是娘把宝娟娶进门,就是浙东一派,也不会同意你回朝。而淮安的身世就更不必说了,他一生为了受苦,娶宝娟进门,他才能是你正大光明的嫡子,否则的话,你要那孩子永远背负着外室子的身份不成?”这就对了。余凤林不是一个人杀死的。她先是从大儿子的信中,知道了与自己恩爱着的丈夫养着外室,还有一个只比陈淮誉小着几个月的外室子。然后,她的婆婆,为了儿子的前途着想,寄给她的药材之中,全部搀杂着礜石之毒,常年累月,就坏了她的身体。而她本已了无生意,在明知丈夫与自己的爱情与婚姻已然千疮百孔,想弥合都弥合不了的情况下,陪他走完他人生最艰难的历程,然后便死在了岭南。陈澈忽而想起来了。她死的那日,他分明不想出去的,但她执著的把他赶了出去,还让他尽量晚点回来。若非他叫她赶出去抓药,又回去的太晚的话,临死的一面当是能见到的。此时再回想,若是在他飞黄腾达,位居高位的时候余凤林知道他养着外室,养着外室子的话,当也会大哭大闹,甚至和离的吧。但是那时候他落魄,贫穷,起复无望。是以,她便知道了,也为了照顾他的心情故,一丁一点儿也不表露出来,反而是一直陪伴着他,鼓励着他。真到她死的那日。那一天,她让他出去替她抓药,然后还特地交待,一定要他晚点再回来。是为着这个,他在外与友人吃了回子酒,谈了回子天,确实回的晚了点。等回到家,她头倚在窗框上,就已经没有鼻息了。如今再想,那时候她其实是恨他的吧。前二十年她毫无保留的把自己奉献给了孩子,然后余生最后的三年,给了处在人生最灰暗的岁月里的他,想来想去,自从成亲之后,只有最后那一日是属于余凤林自己的。难怪她要化上最艳丽的妆容,然后一个人静静的坐着,就那样过完了自己人生中的最后一日呢。那是一生之中,唯独属于她自己的一天啊。她的死换来的是什么呢?因为陆宝娟的进门,旭亲王四处替他网罗群臣,造势。而陆宝娟的挚友黄爱莲,其父是首辅,黄启良当时稍有松动,浙东派便也放下隔阂,不再阻拦他还朝。于是,陈澈才能从岭南顺利的回来。还有,陈淮阳当是知道此事的,但是他得到了郭兰芝这样的高门之妻,那亲事还是敏敏王妃撮合的,所以,他便知道,也选择闭口不言。而余凤林死的另一重,更大的好处,就是陈淮安的嫡子身份,只有余凤林死了,陆宝娟进门,陈淮安才能拥有嫡子的身份。完美无缺的,人人都是加害者,可最大的主犯,却是他的母亲。若非亲眼所见,锦棠都不敢相信,陈澈会有那么像陈淮安的一面。他们生气的时候,似乎都不会大吼大叫,也不会吵来吵去,只会默默的站着,能消磨就消磨那份愤怒,徜若不能消磨……锦棠也不知道这个公公到底要作什么。他临着水榭的红柱而站,宫灯照在头上,胡茬横生,两目狰狞,好不吓人。“凤林初丧之后,曾托梦予我,说自己的牌位不想呆在府中,让我寻处安安静静的尼庵将她供养了即可。”陈澈初时只是缓缓的说着,忽而一只手拍上桌子,顿时茶碗翻砸,咣啷啷的一片:“却原来,她早就看到这府中所有的人,从她耗尽心血养大的儿子,到她尊了一世,孝敬了半辈子的婆母,都为了虚荣,权势而坏透了心肝。而她的丈夫,是个蠢透了的糊涂蛋,是个彻彻底底的废物,没用的东西。”他吼道:“打折陈淮阳的双腿,把他关起来,没我的命令就永远不准放他出来。”陈淮阳只当父亲牵怒到老祖母就没自己什么事儿了,没想到陈澈居然要人打断他的双腿,他吼道:“父亲,好歹我让我娘明明白白的去了,您何故要打我?”陈澈见府中仆人还不来,再度高声吼道:“人了,都死哪里去啦?”终于来了几个家人,将陈淮阳一捆,给拖走了。郭兰芝一开始只是看热闹的,那知道自己的丈夫到最后居然要被打断双腿?但是同为陈家儿媳,对于婆婆所受的屈辱与不公而生的同情心,在短时间内替代了对于丈夫的关心。便是陈老太太,她一直当成亲祖母一般尊着的,哪里能想得到,她为了公公的前途,居然敢亲手下药,害死儿媳妇。她又恼又气,当然也不好指责陈老太太,索性一指头指在陈淮阳的额头上,骂道:“没心没肺的狗东西,亲生了你的娘,你居然敢这样对待,我的世宁和佑宁要敢像你这样子,我趁早一把掐死他们。”虽说嘴里这样说着,见家里的老仆们来捆陈淮阳,却又不停的小声哀求:“捆轻些,捆轻些,没看着勒到他的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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