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三老爷清点过人数见都已经回到船上,当即下令开船。
家丁将背着的两个孩子也都放下,借着船上的灯光才看清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两个人都在昏睡,这么剧烈的跑动和吵嚷都没有惊醒,看来是被喂了什么能致人昏睡的东西。
赵氏已经叫人在郭辽住处的旁边收拾出一个套间,也顾不得问这些人是什么来历,先将人都扶进舱中,叫雇来随船的大夫给两个孩子看过,得知都只是普通的蒙汗药,因为孩子年幼所以昏睡的时间要比大人长一些,估计明天早晨就差不多能醒过来了。
看起来这就是一家四口,夫妻俩带着两个孩子。
夫妻俩见孩子没事,全都上前要给沈三老爷和赵氏磕头。
沈三老爷赶紧拦住道:“你们又惊又累的也都乏了,今日先赶紧歇下,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说。”
第二天上午,沈福喜才算是看到了收拾干净的一家四口。
男主人姓冯名旸字明扬,是洪显二十四年的进士,在京城做了五年笔吏熬资历,然后被派到到赭山府辖下的中垌县做了三年的知县,此番也是回京述职的,但没想到行至半途船坏了,只得带着妻子和一双儿女下船赶路,没想到竟着了黑店的道儿。
冯旸妻子曹氏看起来是个温和内向的女人,唇边挂着腼腆的笑意,却只安静地听人说话,并不插言。
一双儿女,长子冯臻今年九岁,幼女冯晗今年七岁,两个人许是被先前的事儿吓到了,这会儿坐在桌边也都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冯臻还勉强撑着表面的镇定,而冯晗则将大半个身子藏在哥哥身后。
看到跟在沈福喜身后进屋的小黑,冯臻和冯晗都明显眼前一亮,冯晗更是一下从凳子上跳下来,扑过来唤道:“阿福!”
沈福喜一愣,要不是见那小丫头是直奔小黑而来的,她几乎以为对方是在叫自己了。
她伸手拍拍小黑的后颈,让它坐下来不要乱动。小黑乖顺地蹲坐下来,由着冯晗搂住自己的脖子。
但冯晗仔细看了小黑之后却满眼的失望,慢慢松开手,转身扑倒曹氏怀里,哽咽地说:“这不是阿福。”
曹氏眼圈瞬间就红了,把女儿抱在怀里轻拍着安慰,对沈福喜略带歉意地解释道:“阿福是我家的一条狼犬,当年在京中买了带到南边来的,原也是因为孩子喜欢,顺便还能有个看家护院的作用,谁知道此番在黑店,阿福为了护主被那群贼人乱棍打死……”
她一把捂住嘴说不下去了,紧紧抱住女儿,泪珠不住地往下滚。
冯臻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但还是死死咬住下唇不肯让眼泪掉下来。
沈福喜听得心里难受,都是养狗之人,她不敢想象如果是小黑遇到这样的情况自己会如何,说不定会一把火烧了那个黑店都不解气。
冯晗哭着小声道:“阿娘,这条狗好像阿福。”
沈福喜本就对小黑为何会找到这一家人十分疑惑,听了这话便问:“敢问你们家里的狼犬可也是在京城一家很大的狗场买下的?”
“是,我记得是叫全福狗场。”这次是冯旸开口回答的,他不知道这个小娘子为何一直追问自家狼犬的事情,但毕竟对方是救命恩人家的女儿,所以还是略微详细地说,“当时买的就是条成年的母犬,似乎因为年中产下四只小狗伤了身子,今后都不能再生小狗了,狗场的主人就想要把这条狗卖掉。我们当时本来是要去买只小狗的,但是见这母犬很是温顺听话,就把它买了下来。因为狗场叫做全福狗场,所以就给那母犬起名叫做阿福。”
沈福喜急切地问:“你们去买那母犬可是在庆阳元年?”
“正是,小娘子如何得知?”冯旸惊讶地问。
“我家小黑就是庆阳元年在全福狗场买回来的,当时东家给我看的是四只小狗,我选了其中一只……”沈福喜越说声音越小,调整了一下情绪才又道,“昨日就是小黑不知闻到了什么味道,才带着我们去了关押你们的地方。”
冯家四口闻言也都呆住了,没想到一家人最后得救也是拜阿福所赐,这下连冯旸都觉得鼻根发酸。
沈福喜带着小黑回到房中,眼泪瞬间就落下来了,俯身搂住小黑的脖子:“原来你是闻到了妈妈的味道,所以才会一路追过去的。”
小黑不知道沈福喜说的是什么,但它似乎感觉到了她的伤感情绪,扭头舔去她脸颊上的泪水,将下巴放在她的腿上,把毛茸茸的耳朵凑到她手边,揉捏它的耳朵是小主人平时最喜欢做的事情了。
沈福喜抹去眼泪,抱着小黑的大脑袋,低声承诺道:“小黑,虽然你不能陪我走一辈子,但是我会在你的有生之年给你最好的照顾和疼爱,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要多陪我几年。”
沈家带上冯家四口人一路回京,好在接下来的一路都十分顺利。
在船上一个来月,冯家几个人的身子也早都养好了,与沈家人在京城码头分别,止不住地千恩万谢。
沈家早早儿就派人在码头等着接人了,沈福喜在船上就看到打头骑着高头大马的就是阿哥沈昱靖,也顾不上等沈三老爷和赵氏,领着小黑就先冲下船去。
沈昱靖翻身下马,弯腰接住跑过来的妹妹,直接抱起来转了两圈,这才稳住身子细看,连声道:“福喜长高了这么多,人也漂亮了。”
沈福喜伸手戳着他的脸颊道:“阿哥什么意思,难道我以前很丑不成?”
沈昱靖哈哈大笑,知错就改地说:“以前就漂亮,现在更漂亮了。”
“这还差不多!”沈福喜搂着沈昱靖的脖子问,“阿嫂和宝年呢?”
“都在家等着你呢,四娘给你做了许多好吃的,宝娘现在都已经会叫姑姑了,阿翁和阿婆也都在家等着你们呢!”
兄妹二人说了好一会儿话,沈三老爷和赵氏才从船上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