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子犹如灌满了凉气,她想哭,却哭不出声音,一缕残魂无力地飘荡在空中。
一连几日,镇北王府白幡招展,挥洒的纸钱与痛苦的哀嚎声交织,散落在萧瑟的风雨中。
金络青骢白玉鞍,马蹄踏水挟风鸣。
那戍守边疆数年,权势滔天、威震天下的镇北王谢危楼竟于此时突然回京。
出殡那一日,沈嫣头一回见到自己这个公爹。
就连她与谢斐成亲当日,镇北王都不曾出席,只吩咐下属回京观礼。
兴许是素未谋面的缘故,她一直看不清镇北王的正脸,可男人戎装之下浑身威严肃杀的气场,却让人不由得肃然起敬,心生畏惧。
不仅谢斐怕他,北凉的蛮夷怕他,整个大昭的百姓都对他又敬又畏。
他是皇帝的九叔、大昭的战神,是黎民苍生的保护神,可以这么说,没有镇北王,就没有百姓的安居乐业,没有大昭如今的繁荣安稳。
沈嫣没有想到,镇北王竟在自己死后三日快马赶回京城。
边地距此千里之遥,若非彻夜奔劳,不可能这么快抵达,是以,沈嫣并不认为镇北王是为她的死特意回京,恐怕是有要务在身。
然而,镇北王回京的第一件事,却是送了自己和祖母一程。
所到之处,满城百姓纷纷让路,下跪参拜。
这一点让沈嫣更是意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虽看不清男人的脸,却觉得那鹰隼般凌厉威重的目光透着一股隐而未发的力道,一直盯着自己的棺椁,直到下葬。
回府之后,镇北王坐于厅堂前,谢斐站在他下首,管家将阖府上下所有的下人召集到此。
镇北王果如传言所说的那般杀伐决断,铁面无情。
三百多人乌压压跪在雨中听候发落,即便冻得嘴唇发紫,瑟瑟颤抖,也无人敢置喙一句。
直到府卫押来药堂的掌柜,沈嫣才知镇北王这是在重审自己被毒害的真相。
此前谢斐也已经查明,说是药堂新来的伙计抓错了药,给她的风寒药中掺了一味乌头。
沈嫣直觉此事并没有这样简单,可那伙计已经供认不讳,谢斐也已将人送进了顺天府。
如今镇北王重审此案,难道真有什么隐情吗?
厅堂内不断有府卫进出禀告,直到傍晚,侍卫押上来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王爷,柳依依带到。”
沈嫣立即看向那名女子。
“世子爷,不是我!”那名唤柳依依的女子临到堂前还在不断挣脱。
许是谢危楼的眼神太过沉冷,压迫感十足,她狼狈地躲闪开,偏头看向一旁的谢斐,“您替我向王爷澄清,真的不是我,不是依依呀!”
沈嫣也是女子,从柳依依看向谢斐的眼神中自然猜得到——
不是他的红颜知己,便是什么莺莺燕燕。
她的死,难不成与这名女子相关?
隔着重重冰冷的雨幕,厅堂传来男人沉冷凛冽的语调:“拖下去,打到她说为止!”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底下人即刻执杖上前,将柳依依拖到台阶下,棍棒噼里啪啦一顿落下来,满院跪地的下人都心惊肉跳,仿佛那棍子砸在自己身上。
雨水打湿女子的黛绿缠枝比甲,鲜血很快洇湿了大片腰臀,柳依依在雨里尖利哭嚎:“世子爷救我!救我呀!”
谢斐见她浑身是血,不忍细看,转向谢危楼:“父亲明察,依依她——”
“啪!”
谢斐还未说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甩在他的左脸!
谢斐避之不及,整个人被打得扑倒在地,就连嘴角都出了血,足见这一巴掌的力道。
沈嫣的魂魄立在院中,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堂前高大凛肃的男人。
镇北王手握三十万大军,威慑天下,不说谢斐,便是今上和先帝在此,也要敬上三分。
他要处置谁,没人敢说个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