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去洗个澡,先睡一觉吧。”
他现在的状态,她跟他说什么,也是说不清楚的,更何况她对这件事情本来就不是很清楚,跟他说,就更说不清楚了。
“你很开心吧?看着我马上就要跟姑妈反目成仇,跟洛欢分道扬镳,看着我马上就要真的孑然一身了,你很高兴吧?需要立刻打电话回北家报个喜吗?”
“我没有……”
月牙呼吸有些不顺畅,咬着牙低声反驳:“我要真想看你这个样子,一早就跟你说了,也不至于等到现在!说来说去,还是我们北家欠了你的,苏祭司,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是真的希望你能过的好一点。”
男人像是听到了一个多么好笑的笑话一样,低低冷冷的笑出声来:“过的好一点……呵!北月牙,我的家人都死在了你家人的手里,你却来跟我说你希望我过的好一点?”
月牙沉默。
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她还没出生,事到如今,什么都改变不了了。
无意中碰触到男人撑在她身侧的大手,温度适宜的房间里,他的手却冷的像是在冰天雪地里站了一天一样。
指尖微颤,她一点点握住他冰凉的手指:“没了苏珍,没了洛欢,你至少还有千里,她是你的亲生女儿,不会背叛你,不会设计陷害你,也不会让你伤心,苏祭司,她是你的家人,新的家人。”
新的家人。
这样陌生的四个字,又带着从未有过的力量,毫无预警的闯进空荡荡的心脏。
苏祭司怔了怔。
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身体麻木到感觉不出一点温度了。
可这会儿,他却能清楚的感觉到她柔软温热的指腹轻轻握着他的手指,那样极尽柔情的力道,像是打算就这样一辈子握下去一样。
被撕扯的几乎要失控的神经,不知不觉放松了下来。
他靠在她的身上,脸贴着她的心脏,忽然从未有过的疲惫……跟心安。
20多年了,从苏家惨被灭门的那天开始,他就被迫走上了这条荆棘遍布的路,踩着脚下的累累尸骨,路过路边被鲜血染红的景色,一路麻木又冷血的走来。
走到最后,已经忘了当初自己的模样。
走到最后,已经忘了当初自己的梦想。
直到今天,那些迟钝的,属于人类的感觉像是才终于重回身体,他感觉到疼痛,感觉到疲惫,感觉到温暖,感觉到……她。
男人均匀的呼吸声传入耳中,月牙艰难的动了动身子,从沙发中起身,给他让出足够的空间去躺着。
刚要去给他找条毛毯盖一盖,不等离开,手腕就被男人扣住了。
“在这里陪着我。”他说,嗓音微微沙哑,全程连眼睫毛都没有动一下。
月牙低头看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我睡着了你也不许走。”
“……”
月牙鼓了鼓腮帮,表示无语。
比千里还霸道,千里醒着的时候缠着她,好歹睡着了就不会一直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了。
“我没打算走,我本来想给你找条毛毯盖一盖,怕你着凉感冒的!……不过现在你既然已经醒了,就去床上睡吧,刚好照顾着千里,她睡前没怎么吃东西,可能半夜还要喝奶粉,你记得……”
“床够大。”男人忽然淡声打断她。
月牙愣了下,一时没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啊?”
“睡我们三个人,足够了。”
“……”
睡我们三个人?我们?
月牙默默的把这句话在舌尖翻来覆去的念了几遍,念着念着,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下意识的摇头:“我还是不要了,你们父女俩好不容易有机会睡一起,还是单独相处一下比较好,我去睡千里的卧室。”
说着转身就要走,奈何手腕还被男人牢牢控制着。
她努力了几次都没甩开他,反倒是被男人越抓越紧,手腕都被握的发红了。
苏祭司起身,不由分说的将她打横抱起来,几步走到床边,将她放到最外面,自己则躺在她跟千里之间。
他有洁癖,床褥每天都要换一次,可饶是这样,一沾他的床,还是能清楚的感觉到特属于他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