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远章凝视着她,透过她的眼睛,一直要望进她心里去。
他知道,她在撒谎。
她明明是记得的。
然而不管他怎么问,她都不肯再说。
那一日太微的事,仿佛是根稻草,终于压垮了她最后的精神。
她崩溃了。
人人都说她疯了,她便也相信自己是真的疯了。
于是祁远章一字一顿地告诉她,夏王真的领兵翻过了笠泽!
姜氏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仓皇间失手打翻了一旁的药碗。浓稠黑褐的药汁便蜿蜒流淌了一地,散发出浓郁的苦味来。
她牙关打颤,咯咯作响,像是惧极,连连摇头:“是凑巧,定是凑巧……”
她双手抱头,哭了起来。
祁远章呼吸渐沉,脸色惨白。
他恍惚间意识到,自己错过了许多极其重要的东西。
……
姜氏真的疯了吗?
未必吧。
时隔八年,祁远章身披花袍子,闲散地躺在竹椅上看书听风,想起姜氏,还是忍不住心口一闷。
那之后,他曾反复多次回去见姜氏。
可姜氏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平静,越来越淡然。
她一天看起来比一天更健康,更要好。
她茹素,念佛,抄经。
过的是寂寞又宁和的生活。
她已经决口不再提起那段日子的事,他提,她也不应。几年前,夏王登基改国后,他去见她,她坐在花荫下,捻着佛珠,眉眼间却满是急色。
听见脚步声,她猛地睁开眼朝他看过来,然后笑了,轻轻地说了一句:“真好,果然是我疯了。”
那时,她脸上的笑容,是他多年未见的样子。
祁远章长长叹口气,从躺椅上坐了起来。
他的点心,也该送上来了。
他举目往廊下看去,不想一看却看见了那个不知为何折返回来的黄衫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