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留善站在窗边,一手捻着酒盏,推开窗看着冬日里傲然而立的红梅,万物寥落里唯有这一片艳色,他抬手把玩着梅树的枝桠,手下一个用力,一只寒梅就被折了下来。
一个神情淡薄姿容婉约的女子立在他身后,手里执着酒壶,时不时为他酒盏里续上一点。
宫留善转身问道:“琬茵,我吩咐你的事儿都做好了吗?”
琬茵躬身道:“都备好送到六殿下府上了。”
宫留善继续问道:“我让你备上的礼物呢?”
琬茵身子僵了僵,神情有些涩然,还是道:“已经备好送过去了,按照您的吩咐,特意挑了莲花样式的玉簪子送过去。”
宫留善点点头,温和笑道;“那就好。”
琬茵看他神情温和,好似带了些追忆,站在原地的身子晃了晃,握着酒壶的手一紧,终是忍不住问道:“您还是这般放不下那个杜薇?”
宫留善知道她的心思,却只是但笑不语,琬茵勉强平了平心里的酸涩,继续低着头道:“徐家世子和徐家三少爷来了。”
徐家世子既是徐轻鸿,徐家三少爷就是徐轻言,自从老中山王沉迷女色,醉心炼丹修道,而徐家大老爷又因病早逝之后,徐府理事的就成了徐轻鸿。
按说徐凝儿快要和他玉成了好事儿,他听到自己大舅子来应该很高兴才是,可他却蹙起了眉头,握住酒盏的手紧了紧,半晌才吐了口气,缓缓道:“请他们进来吧。”
琬茵退后几步,转身吩咐底下人去迎人。
徐轻鸿一进门就十分熟稔地对着宫留善笑道:“玄成,你可有好些日子没来我家了,我娘可是想你想的紧,每日总要翻来覆去地念叨你几遍。”
徐轻言在他身后十分捧场地笑道:“哪里只是娘,小妹也是一样的三句话不离殿下。”他知道自己今日来就是充数的,只是凑趣了几句眼睛就东瞄西瞄,突然在琬茵身上定了一下,怕被人发现,又移了开去,过了会儿又忍不住黏在她身上。
玄成是宫留善的小字,他淡笑着任由两人打趣,随即落在首座淡笑道:“因着亲事近了,为了规矩礼数,我也不敢多多上府叨扰。”捧着茶盏问道:“令堂身子可还安好?我派人送去的紫参可收到了?”
徐轻鸿笑着道:“家母身子已是大好了,吃了你送来的紫参更提了些精神,只是。。。”他皱了眉叹息道:“因着蜀地发了旱灾,郭家近日出了些事,郭家是家母娘家,也是我舅家,家母难免忧心些。”
宫留善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心里对徐家的种种要求已经嫌恶之极。自从他和徐凝儿有了苗头之后,徐家简直将他当成了有求必应的冤大头,今儿这个亲戚犯了错儿求他帮忙把人捞出来,明儿个又是那个徐家外戚要做官让他帮着把人塞进去,甚至上回还让宫留玉捏住了把柄,拿他帮徐家的事儿逼迫,甚至就连徐凝儿本身也不如前世温柔合意,反而显出了颐气指使的脾性。
他急急地思索着原因,后来才找到关节所在,当初的这时候,在他身边的杜薇已经成了千户,入主了北镇抚司,督查百官,上达天听,而他当时也在众多皇子里独占鳌头,徐家人这才在他跟前低头伏小。如今杜薇不在他身边,他又被那个早该死了的宫留玉抢了风头,他有求于徐家,这家人便敢在他跟前猖狂跋扈,一再提出非分的要求。
徐轻鸿见他久久不言语,连忙笑道:“玄成若是觉得不方便那就算了。”他说着就叹了口气:“只是可怜了家母和小妹,我那舅舅最是疼爱小妹,年年来都要给她带上好些新鲜玩意儿,若是他出了事儿,小妹怕是只能在家以泪洗面,这还到罢了,就怕家母也出个好歹来。”
徐轻言听了这话,连忙把眼从琬茵身上挪开,接着他的话道:“大哥说的什么话?女婿是半子,殿下马上就要和咱们成一家人了,怎么会连这点小忙也不帮?都说殿下是个最怜香惜玉的,哪里会舍得小妹日日在家流泪?”
这话说的稍显轻薄,徐轻鸿斥了他几句,转头看着宫留善:“三弟无礼,让你看笑话了。”
宫留善捧着青莲缠枝的茶盏子点了点头,慢慢地道:“这事儿倒不是我不想帮,只不过父皇已是亲自过问了,我也没法子插手。”
这些日子宫留善帮他们李家不少,所谓斗米养恩,担米养仇,现在徐轻鸿已经觉着宫留善非他徐家女不娶了,被他帮了这些日子,如今冷不丁遭了拒,脸色不经意地沉了沉,轻咳了声,叹息道:“你说的也是,但我就怕家母担忧过甚,身上有个什么不好了,小妹就得在家侍疾,耽误了你们的婚期未免不美。”
这话隐含胁迫之意,虽不明显,但宫留善心里还是一阵反感,脸色也是一沉,他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如今徐家也是太过了些,他看了徐轻鸿一眼,也跟着轻叹了口气:“老人家年纪大身子弱也是没奈何的事儿,既然凝儿小姐是为着一片孝心在家侍疾,那我倒也等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