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辈子是不打算跟姓宫的再做纠缠,所以从一进宫就想好了退路,本以为徐凊儿至少还能再撑个两年,只是徐府二房的突然倒台,逼得她把本来要徐徐图之的退路一下子提前。杜薇本打算常与尚功局的人接触,先把名声传出去,以后才方便进尚功局,没想到如今徐凊儿倒霉的这么快,也连累的她不得不铤而走险,直接利用端贵妃寿辰的机会来寻崔尚功。
崔尚功眼底带了几分鄙夷,不过眼底的冷意消去许多,她沉吟片刻,然后道:“既然你是有备而来,想必也是早就准备好了,把绣样拿来给我看看。”
杜薇对崔尚功的性子多少有几分了解,知道她不会私下贪墨了,便从包袱里取出宣纸,展开给她看。
作画是刺绣的基本功,一般一个绣娘的绣工如何,从她的画工就能窥见一二,崔尚功一见这画,眼睛微微一亮,等画卷全部展开,她才瞠目道:“这,这是。。。”
杜薇微微笑着,替她接了下半句:“是飞仙。”
宣纸上云气飘流,天花旋转,璎珞宝华,万道柔光,当中的飞天抱着琵琶,头束双髻,上体□□,腰系长裙,肩披彩带,身材修长,端庄柔媚之态溢于纸上。
崔尚功赞叹道:“好画工!”
杜薇笑笑道:“自佛教传入以来,咱们道教的羽人便和佛教的天人相融合,这才成了这飞仙,奴婢想着,像什么凤凰朱雀,寓意好是好,可宫里处处都能瞧得着,算不上什么稀罕,也难怪娘娘嫌俗,这飞仙寓意吉祥,又不落俗套,端贵妃娘娘信佛,见了必然是喜欢的。”
崔尚功点头道:“也不知你哪里来的巧心思?”她本以为杜薇跟其他人一样是见主子不好,就阿谀谄媚想着向上爬的宫人,现在看来,倒真是个有些本事的,难怪敢找来。
杜薇道:“不过是平时自己瞎琢磨。”
崔尚功性子直,便问道:“想来近来秾华院里无甚大事,你就来我尚功局帮忙,可使得?”
论品阶,她是正五品的尚功,比徐凊儿还高了些,如今徐凊儿的境况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她倒也不怕得罪了。
杜薇没打算一次把甜头给足,否则人就没了价值,就这么半吊不吊地,才让人觉着更有价值。因此故作迟疑道:“我们家美人脾气不大好,且奴婢到底是我们美人手底下的人,这样怕是不好看,不如奴婢没有活计的时候再来帮忙?”
崔尚功神色有些不悦,但还是勉强点了点头,看了她一眼,别有深意地道:“你如今虽不是尚功局的人,但日后的事儿谁也说不准,再过半月就要放出一批到了年龄的女史出宫,按理来说,新上任的女官都是外面选入的,但理外总有些人情,你若是能成了女官,虽不敢说飞黄腾达,但总比动辄就能打骂的奴才好些。”
杜薇忙碌了这么多天,为的就是这一句话,不过面上分毫不露,只是恭敬的道:“多谢您的提点,我省的了,定然会留在尚功局好好帮忙的。”
崔尚功满意点头,拍了拍她的手道:“能熬过这次端贵妃寿辰,我也好帮你邀功。”
接下来的日子,杜薇过得可以说是如鱼得水,她本就擅长这个,去尚功局帮忙,虽没有实在的名头,但里面人人也都对她的手艺颇为称羡。她每日去尚功局要待上两个时辰,忙完了手里的活计再回去,是得了崔尚功特许的。
本以为徐凊儿定然要发作一番,没想到她这些日子一直悄没声儿地呆在屋里,连绿环劝她出门都不愿意,只是仍想要变着法儿的折腾下人,只是可惜下人也是人,也懂得审时度势,原来挨罚的时候只能受着,如今见徐凊儿越发落魄,就干脆阳奉阴违起来,她倒是有心想罚,可如今秾华院上下,对她唯一忠心的就只剩一个绿环,连绿玉和绿翠再受了那般折腾之后,也生了别的心思。
秾华院里最早找着出路的竟不是杜薇,而是挽香,那日一早,趁着天还未亮,她就收拾包袱去了陈芷兰的猗兰院,从始至终都没回头看一眼。
陈芷兰仍是十分得宠,说来也怪,明明猗兰院和秾华院不过一墙之隔,皇上次次路过,都不愿多看一眼,直直地走了过去,仿佛再想不起来这个人。
秾华院里如今只剩了徐凊儿偶尔发出的痛呼,就再也没有别的声息了,跟曾经的许多院落一样,风光过后,就被深埋在这锦绣堆里,再也没人能想的起来。
有日杜薇出门去,被个匆匆行来的小太监撞了一下,手里塞了张纸条,她早就有了准备,看也没看就把那纸条扔了,然后趁着一日晚上无星无月,把准备好的东西埋到了徐凊儿后窗的花坛里。
第二日,她起了个大早,早早地就穿好衣服准备着,果然就见绿翠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高声道:“不好了,顺妃娘娘带着人来搜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