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了行李箱走到门口,关掉客厅吊灯前,白纪然又不放心地确认一遍,“既然决定不再回来了,那就想想还有没有忘掉的重要的东西?”
温浅勾了勾他小拇指,“就在这儿呢,还会说话呢,丢了自己也能找回家。”
白纪然,“……”
不等他反应,她先他一步灭掉房间所有的灯,毫无留恋地关好门,重新牵住他的手,“走吧,我们回家。”
白纪然一手推着行李箱一手牵着她,也莫名觉得有些诡异,“还真像你说的,跟偷情一样,睡完就走?”
温浅噗嗤一笑,没接话,只牵着他的手指又微微攥紧了些。
她不是冷血无情,她是怕自己心软。
一路牵手出了楼道,白纪然解了车锁,走到后备箱去放行李,温浅也懒散下来,单手环胸倚在车门上看着他,“你说了给我当女儿养,那你待会儿给我开车门,我力气小,自己开不了。”
白纪然低呵一声,话里多了些无奈的成分,“行,你就是要坐我腿上让我抱你一路,说你自己坐不稳,我也说不出半个不字来。”
温浅得意地哼了哼,看他关了后备箱,于是准备勾她手腕,一起走到副驾驶。
手指还没碰到他大衣,斜前方忽然晃过来一道白惨惨的亮光,直刺的人眼疼,带了些目的性,笔直的打过来。
温浅下意识就眯起眼睛,要循光看过去,白纪然率先把手盖上她眼睛,替她挡了挡,等那两盏车灯暗下去,才垂下手。
温浅抬起眼皮,仍旧探究地朝那辆就快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越野车看过去。
然后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将她当做豌豆公主般保护了很多年的身影。
她愣了下,无意识就张了张嘴,要出声的瞬间,那个字音又被生硬断在喉咙。
白纪然最开始并不知道对面是谁,温浅突然僵住的身体很直白地告诉了他真实答案。
他垂下刚搭上她肩头的手,松垮抄进口袋,淡声,“去吧。”
那个人只朝她迈出了一步,就顿在那里,借着几乎透明的月光,她连他脸庞的轮廓都看不清,可那双眼睛,又似乎穿透了黑暗,她无需用力,就能感受到,那视线落在她身上,笔直的,沉重的,复杂的。
难过的。
临近初冬的风已经有些刺骨,透过衣领往身体钻,很轻易就卷走了全部热度。她咬了下嘴唇,想要攥紧双手,右手动了下,一道清晰且难捱的撕裂感迅速弥漫扩散,她陡然清醒过来,迟缓地迈开腿,朝他走近。
距离并不远,或许连十米的距离都不到,若是放在从前,她都来不及跑起来,一定就被温霖大步冲过来,疼惜地抱进怀里,百年不变,毫无悬念。
可现在,就像地上那道被月光拉长的影子,时间也拉长了,距离也无法牵制的变远了。
这种感觉揪的她整颗心脏都缩在一起,疼得想要落泪。
其实整件事情过去了两天,该发泄的,该逃避的,该冷静的,该思考的,她都做过了,可现在面对温霖,她仍旧报以听完那个真相时的第一个念头,她只是接受不了,温霖竟然不是她的哥哥。这与温廷亦无关,与被抛弃,被套路,被冷血的出卖无关,她心底最强烈,最无法接受,也最痛心的,只是,温霖不是她的哥哥这个事实。
“心心,”就剩两步了,近到她终于可以看清面前人温柔的眉眼,他开口,声音早已沙哑的不成样子,仿佛含了一把粗糙的沙砾,全都硌到她心口,她一下就没忍住,眼泪啪啪的开始往下滚落。
“哥!”骨子里的依赖是消磨不掉的,她呜咽着,一个大跨步就冲进温霖怀里,和曾经那多次受了委屈,或是使了坏,寻求他保护时一模一样。
温霖毫无防备,被这大力度的拥抱冲撞的后退了两步,仿佛真是撞到了心脏,要不然怎么会疼得呼吸都发紧呢?
他温柔安抚她明显瘦了一大圈的背脊,胸腔微颤,叹了一口气,“给我看看手上的伤。”
温浅埋在他肩膀,脸根本抬不起来,用力摇头,“没事,就是这段时间不能画画了,没关系,我会听医生的话,乖乖养伤。”
温霖揉了揉她的发,并不坚持,低声,“好。”
这个字末了,两个人就都没了后话,仿佛太多话堆在胸腔,忽然有了机会,又都觉得没了必要。
温浅哭声也渐渐散了,只剩微微吸着鼻子的动静。
忽然一阵风起,吹动身后那棵树上光秃的枝桠,窸窸窣窣地响着。
温浅还是埋在他肩膀不肯起来。
温霖有一下没一下的安抚着她的背,犹豫半晌,终于开口,“你能原谅爸爸吗?”
“不能,”温浅几乎是没有任何思考就脱口而出,“我不会去爱一个从来没有真正爱过我的人,他对我的养育之恩,我记着,我感谢,但这并不代表我可以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回到从前。”
温霖对这个答案还是有些意外。
温浅的性格和脾性没人比他了解的更加透彻。
可是,她好像变了那么一点,好像,不那么极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