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一团团阴惨惨的乌云,沉重、缓慢地移动着。东方,那失去了往日光彩的灰色的太阳,也仿佛一夜没有休息好似的,懒懒洋洋地不时从乌云的缝隙中,向下窥视上一眼。
余万清统帅的近两万苏州兵马,此时列阵完毕。这平坦、宽广的大平原,正是用兵的好地方。被闹腾了一夜的余万清,直到清晨才踏踏实实地迷糊了一会儿,总算吃了顿安稳的早饭。早饭之后,他立即下令全军收起营帐,直抵太平军营垒前列阵,用他的话说,这是破釜沉舟之战,要么打通和无锡间的联系,要么马革裹尸。
通过认军旗帜的标识,他已经盯死了坊前的太平军大营,那是对面太平军的主帅所在地,他就是要从这里开刀。
秦日纲不象余万清想象的那样,会继续坚守营垒,而是同样组织起半数的人马出营列阵。急于救援无锡,却又不敢夜战的清妖,给了他获得支援的机会,凌晨之前,陈玉成的教导旅已经悄悄进了他的营中。
余万清着对面不足五千的太平军人马,尽管自己人数上占了绝对的优势,但他没有一点儿轻松感。长毛人数明显处于劣势,却各个依旧精神抖擞,阵势齐整,没有丝毫的畏惧。再自己的部下,才一夜的折腾,一个个就如同营养不良似的面色土灰,居然还有张着大嘴打哈欠的。他想不明白,同样的人,怎么大清久经训练的正规军队,反不如那些刚刚放下锄把子没几天的臭泥脚杆子。
余万清心里暗暗叹着气,令旗一挥,顿时中军的战鼓擂响。
前军的杜文阑一听鼓响,立即派出两营人马,直冲太平军的战阵,企图从中间打乱太平军的阵脚。
天军先锋大将,恩赏丞相罗琼树,立即指挥弓弩、抬枪队反击。清军兵勇如同撞上了墙壁,在猛烈的箭雨、火子儿之中纷纷倒地,还没接近天军的步兵就败了下去。
头一阵失利,杜文阑没有气馁。他那也是一种试探。现在,他霍地抽出肋下的佩刀,大吼着,“胜败在此一举,再有胆敢后退者必死,前进还有生路,弟兄们,给我杀!”随着隆隆的战鼓,杜文阑的前军全部出动,哇哇怪叫着冲向严阵以待的太平军。
秦日纲乐了。清妖的第一次试探性进攻,他就没有下令炮火拦截,就等着清妖不识好歹的这一冲呢。随着他手中令旗的舞动,天军的炮声响起来了。顷刻之间,两军中间的地带被炮火淹没,清军密集的冲锋队形被拦腰截成了两段。
眼见面前到处都是翻飞四溅的泥土,还有部下横飞的肢体,曾亲眼到过洋炮厉害的杜文阑内心一寒,怎么长毛会有这么多的洋炮?先管不了那么许多了,最关键的还是赶紧靠近长去,只要靠近了,再厉害的炮火也失去了意义。
杜文阑咬牙切齿地砍翻了两个逃回来的溃兵,声音有些嘶哑地高叫着,“弟兄们,不要怕,冲过去就胜了!”他一跺脚,带着身后的彪营迎着纷飞的炮火冲了上去。
在弓弩和抬枪队的一阵阻击之后,罗琼树的前队和清兵短兵相接了。天空上的乌云越来越浓厚,太阳早已悄悄闪到了云后,似乎不想见大地上出现的这一幕人间的搏杀。
余万清一直注视着前军的战势进展。他见杜文阑的大旗已经混入太平军的阵里,而且太平军两翼开始移动,分出一部分向中间支援,他感觉机会来了。他赶紧一面调动后面宋丰玉的人马跟进杜文阑的前军,一面传令左右两翼,迅速向对手实施包抄,他要在营垒外面消灭这股太平军。
城外惊天动地的炮声、喊杀声,早已惊动了无锡城内的守军。几天来,成了惊弓之鸟的无锡守军,面对天军不停的“攻势”,就没安安稳稳吃上一顿踏实饭,睡上一个囫囵觉。真可以说的上是各个眼窝塌陷,人人眼圈儿发青。他们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盼着苏州的总督大人能尽快发来援军,解除这场灾难。
援军终于等来了,尽管无锡城内守军人数本来就不多,但是,一时的振奋还是叫他们拼凑起了一千多的人马,携带着各种燃火之物,大开城门杀了出来。他们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趁机在天军的营垒中放上把火,从背后搅乱正和苏州援军接战的天军的阵脚。
朱锡琨等这个时候等的眼珠子都要发红了。他是今年四月升的殿左三检点,靠的就是战功。前面大军正和苏州来的清妖援军大打出手,营垒里跃跃欲试的红军教导旅也在等待出击的最佳时机,唯有他得到了监视无锡的任务,如果城内守军胆子一小,真给你来个缩头乌龟,就是不出来,那自己可就是白来这里一趟了。正当他心里痒痒的难受的时候,对面无锡的城门开了,涌出来大队的清妖。尽管是大白天的,这些清妖还是躬身猫腰,一声不出,大有掩耳盗铃之势。
朱锡琨就象是过年吃上了饺子,美的厉害。不急,不急,放他们再离近点儿,离城池更远点儿,既然来了,就别想再给老子回去。着大概千来人的清妖,朱锡琨临时改变了事先准备的战法。他吩咐下去,派一只人马只要一接战,立即抄到出城清妖的背后,两千对一千,他要彻底包了这些清妖的饺子。
杜文阑的人马和罗琼树的人马硬碰硬裹杀在了一处。秦日纲见清妖人越聚越多,虽然左右两翼有了一些支援,但前军还是渐渐地处于了劣势。他了身上的西洋怀表,又抬头那阴沉沉的鬼天,他娘的,怎么今天的时间过的这么慢!本来很粗,但却极少喜欢说粗话的他,此时也禁不住地在心里咒骂了起来。他身边的侍卫旅旅帅,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咬了咬牙,“上去,从侧面杀上去,一定要把清妖的势头打下去,稳住前军的阵脚!”
左右两翼的人马,他已经不可能再动了,他到清妖的两翼也开始朝自己包抄过来,侍卫旅是他唯一能动的力量了。着侍卫旅开了上去,他稍感轻松的同时,内心里却是象被刀剜了似的痛。“开炮,给我向两侧开炮,拦截清妖!”秦日纲边大喊着,边对着那似乎停止了怀表瞪着眼。
秦日纲是个勇将,也有些谋略,他的毛病也有一个,就是私心重。他喜欢战功,因为是战将,有了战功才能升迁。可是他舍不得这样把老本拼进去。同样都是一军的主将,说话的分量依靠的是实力。现在他就感觉自己这个天朝极品的官员,在安王殿下心目里,估计可能连个小小的陈玉成都赶不上,就更甭和红一军的林凤祥来比了。如果人要再都打没了,那可真是落水的凤凰都不如鸡了。[(m)無彈窗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