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故沉默片刻道:&ldo;大仙说来说去,还是希望我照青圭之法行事。&rdo;白须大仙道:&ldo;我何时这样说了?&rdo;&ldo;大仙说得虽然有理,但仲世煌若能接受劝说,直接得道成仙,事情岂非更加简单,也省去更多差池。&rdo;温故犹不死心。白须大仙道:&ldo;依你之见,当如何?&rdo;温故道:&ldo;不知大仙还有仙丹否?&rdo;&ldo;飞升不难,难的是你如何保证他成的是仙而不是魔?&rdo;白须大仙一言击中他的死穴。回忆起仲世煌暴戾的模样,温故哑口无言。白须大仙道:&ldo;仙者之所以为仙者,皆因我们有一颗问道信道之心,不然,纵然法力无边,也是妖魔之流。&rdo;&ldo;请大仙再给我一次机会,若明日他还是不肯,我便……&rdo;温故咬咬牙,&ldo;我便依照青圭行事。&rdo;白须大仙展颜笑道:&ldo;如此甚好。&rdo;&ldo;不过还请大仙帮我一个忙。&rdo;&ldo;但说无妨。&rdo;&ldo;可否让仲世煌双亲起死回生?&rdo;白须大仙:&ldo;……&rdo;温故:&ldo;……&rdo;两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白须大仙才道:&ldo;你不是开玩笑?&rdo;温故尴尬道:&ldo;我,我只是问问。&rdo;&ldo;若是能还阳,我让张文希还阳便可,何必大费周章找你来?&rdo;温故叹息:&ldo;说的也是。&rdo;白须大仙摆手道:&ldo;去去去,好好学习,免得以后露出马脚。&rdo;听他所言,是半点不看好温故明日之行了。温故道:&ldo;我还有一事相求。&rdo;白须大仙吹胡子瞪眼:&ldo;还阳绝不可行!&rdo;&ldo;不是还阳,而是这个。&rdo;温故将花瓶碎片从乾坤袋里拿出来,想了想,又拿出名片和子弹,&ldo;可否将花瓶还原?&rdo;&ldo;这有何难。&rdo;白须大仙一挥手,花瓶恢复如初。&ldo;多谢。&rdo;温故大喜,又拿起名片,&ldo;这是何物?&rdo;&ldo;名片,好比以前的……名帖。&rdo;白须大仙扫了眼,&ldo;真平安保全公司?看来仲家近日里惹的麻烦不小。你呆在他身边也好,还可就近保护。这子弹从何处得来?&rdo;温故道:&ldo;从送名帖之人的黑匣子里射出来的。仲世煌也有。是种极厉害的暗器。&rdo;白须大仙笑道:&ldo;这叫枪,是一种远程武器。&rdo;温故道:&ldo;为何叫枪?半点不像。照我看,还是像弩多一点。&rdo;&ldo;……&rdo;白须大仙道,&ldo;你也可以叫它gun。&rdo;&ldo;缸?越发不知所谓了。还是叫枪好一些。&rdo;白须大仙:&ldo;……&rdo;为何他觉得,比起仲世煌成仙,让温故适应当今社会更难?温故临时抱佛脚,夜拜鬼谷子、苏秦、张仪,攻读《鬼谷子》、《苏子》、《张子》,至次日傍晚,抱着花瓶,胸有成竹地去了。却扑了个空。别墅黑灯瞎火,空无一人。温故遍寻不着,便将花瓶放回原位,自己坐在屋顶等,等到月落日升,曙光绽放,仍不见人影。他知道仲世煌有意避他,却不急,施施然地闭上眼睛打坐。七天后,一辆车驶入,耿颂平站在楼下朝他喊道:&ldo;小仲先生有请。&rdo;温故一笑起身,若无其事地踩着虚无的阶梯,一步步从屋顶走下来。耿颂平打开车门,做了个请的姿势。温故坐进车里,车门被&ldo;砰&rdo;的一声关上。耿颂平从另一边坐进车里,系好安全带,正要发动汽车,就看到自称神仙的白发老头慢慢地伸出手,学着他的样子,慢吞吞地系上了安全带。……没想到神仙也遵守交通规则。耿颂平将温故送入一座大厦的地下室,停好车之后,人起身离开。温故道:&ldo;仲世煌何在?&rdo;耿颂平指指前方。前方无人。地下室昏暗,却难不住温故。那里只有一堵墙。正想着,那堵墙亮起来,仲世煌放大的脸贴在墙上,阴森森地看着他:&ldo;你真是阴魂不散。&rdo;他的脸在墙上,声音却是从四面八方传出来的。温故看过电视,并不觉得奇怪:&ldo;小仲先生所言甚是。阴阳其合,终始其义。阳生阴死,入轮回而往复。阳寿尽而阴魂不散。令尊令堂并非消失于天地,而是开启另一段人生,你何苦穷追不舍,反使二老亡魂不得安宁?&rdo;仲世煌冷笑:&ldo;我的父亲是仲国强,我的母亲是刘晓玲。转世后的是谁?&rdo;&ldo;小仲先生既想一生久长,更该潜心修道,他日修成正果,便可超脱凡俗,不入轮回。&rdo;&ldo;连我父母的也可以一起修吗?&rdo;&ldo;各人有各人的缘法。&rdo;仲世煌道:&ldo;你对你父母也是这种态度?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死,袖手旁观?还是觉得他们死得其所,额手称庆?&rdo;温故脸色煞白。&ldo;神仙都像你这样吗?一天到晚管着不相关人的闲事,把父母兄弟置之度外?&rdo;温故喃喃道:&ldo;并非如此。&rdo;仲世煌看他难过,心中涌起扭曲的快意:&ldo;看来当神仙要六亲不认无情无义才行,光凭这一条,我就没有资格了。&rdo;温故盯着他,仿佛透过那张嘲弄的脸看到一个骤失双亲伤痕累累的孩子。这个孩子跋扈自恣,逞性妄为,对神仙丝毫不敬,比当年的自己要勇敢得多。那时候的自己明明难过得要命,却拼命在师父面前装出坦然接受的样子。那时候的自己明明想求师父招魂见父母最后一面,却在师父了然的严厉目光中败下阵来。到后来,他有了通阴阳的能力,却受限于天道,不敢越雷池一步。仲世煌毫不留情的讥嘲恰恰说中了他的懦弱,叫他无可反驳。温故默然站了会儿,才低声道:&ldo;令堂钟爱的花瓶我已完璧归赵。&rdo;仲世煌见他转移话题,面露不屑:&ldo;我知道,我看见了。&rdo;温故毫不讶异。在这个时代久了,便渐渐习惯白须大仙口中的现代科技。仲世煌见他被自己狠狠奚落之后仍站在原地不动,不耐烦道:&ldo;你一定要缠着我?&rdo;温故摇头道:&ldo;并非我执意为难,而是天道如此。&rdo;&ldo;好,我答应你。&rdo;仲世煌爽快的回答反倒让温故疑心,&ldo;可有条件?&rdo;仲世煌笑道:&ldo;当然有。&rdo;温故道:&ldo;令尊令堂还阳之事,请恕我无能为力。&rdo;仲世煌沉下脸道:&ldo;放心,被拒绝的事,我不会再提。&rdo;温故稍稍安心:&ldo;请说。&rdo;仲世煌道:&ldo;有一句俗语叫做,一个萝卜一个坑。既然我要上去当神仙,你就下凡吧,当个凡人,娶妻生子。一上一下,才叫公平!&rdo;温故平静地看着他,&ldo;明白。&rdo;然后潇洒地转身。仲世煌微惊道:&ldo;你真的答应?&rdo;温故头也不回道:&ldo;我修行千年才修成正果,怎会答应如此荒谬的条件?&rdo;仲世煌冷笑道:&ldo;你既然知道荒谬,以后就不要再来烦我!&rdo;他话音未落,那红装白发已跃出视线之外。耿颂平见仲世煌得意地关掉摄像头,低声道:&ldo;这个神仙看起来像个老头,说话却像个毛头。不过你真的放弃吗?他不像是骗子。&rdo;&ldo;神仙?&rdo;仲世煌嗤笑道,&ldo;真的又怎么样?莫名其妙地跑来干预别人的人生,那不是神仙,那是神经病。&rdo;耿颂平道:&ldo;听说老仲先生要回来了?&rdo;仲世煌落寞道:&ldo;嗯,我明天去接爷爷。这么大的事,本来就瞒不住,能瞒这么久,已经很不容易。&rdo;耿颂平道:&ldo;老仲先生这个时候回来,会不会不太安全?&rdo;仲世煌握着拳,眼神凌厉:&ldo;这个世上,只剩下我和爷爷两个亲人。我绝不会让他出事!&rdo;白须大仙坐在花坛边上,喝着啤酒,磕着花生,见温故从车库出来,朝他招招手。温故走到他边上,仰头望了眼星空,&ldo;我会想方设法接近仲世煌。&rdo;白须大仙吃了颗花生:&ldo;嗯。&rdo;温故道:&ldo;不过我与他皆是男子,比起暗恋,手足之情或许更恰当。&rdo;&ldo;嗯。&rdo;&ldo;我会引他入正道。&rdo;&ldo;嗯。&rdo;温故见白须大仙只应不说,低下头道:&ldo;大仙是否觉得我很没用?&rdo;白须大仙摆手道:&ldo;我不小心听到你与仲世煌的谈话。&rdo;他顿了顿,&ldo;你没事吧?&rdo;看着白须大仙毫不掩饰的担忧,温故心中淌过一道暖流,微笑道:&ldo;大仙放心,我对仲世煌所言非虚。往者已矣,来者可追。修道起初,我的确为了不入轮回,超脱红尘,也哀怨于双亲早逝,自责于自己的懦弱。然而师父却叫我懂得一个道理‐‐若修道者修道是为为一己之欲篡改天命,那与当权者随心所欲,藐视律法,置万民于水火又有何不同?&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