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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追道：&ldo;是。&rdo;叶瑾道：&ldo;要死了。&rdo;他是神医，自然不怕毒不怕蛊，却真怕这专洗人脑的邪教，任凭你是七尺壮汉还是惊世才子，一旦步入此道，那便是神仙难救的狂魔疯癫，将自残视为献祭，将杀人视为救赎，可悲而又可怖。&ldo;这只是他的猜测罢了，这么多年并无证据。&rdo;陆追道，&ldo;况且我们先前也没觉得哪里异样。&rdo;&ldo;其余两位公子呢？&rdo;叶瑾又问，&ldo;可有觉察出什么？&rdo;陆追道：&ldo;他们兄弟三人关系一直就不好，所以邱子风也说不准。&rdo;叶瑾皱眉陷入沉思。&ldo;谷主怎么想？&rdo;陆追问。&ldo;今晚我去暗中盯着那主院。&rdo;叶瑾道，&ldo;看会不会有什么动静。&rdo;陆追立刻道：&ldo;我也去。&rdo;叶瑾坚决道：&ldo;遵医嘱。&rdo;三更半夜瞎跑什么跑。陆追：&ldo;……&rdo;陆无名也不答应，甚至叫来大孙子，将人强行扛回了卧房。陆追扯住他的脸颊：&ldo;反天了你！&rdo;&ldo;爹，爹。&rdo;阿六倒吸冷气，&ldo;别急，我偷偷带你去啊。&rdo;陆追松手：&ldo;嗯？&rdo;&ldo;等叶谷主和爷爷走远了，我们抄近路。&rdo;阿六压低声音，自觉十分足智多谋。陆追满意道：&ldo;好。&rdo;阿六嘿嘿笑，又趴在门上听了一阵，直到确定院中已无旁人，方才取过大氅裹住陆追，与岳大刀三人偷偷溜了过去。天上不知何时多了半轮残月，将整座院落照得凄凄惨惨，分外冷清。门口挂着红灯笼，原本是为了驱邪，此时看上去却反而更瘆得慌，像是下一刻就要滴出血来。阿六从身后抱住岳大刀，让她蜷在自己怀中，一来不冷，二来不怕。陆追觉得自己或许要对他刮目相看。这种一日千里的速度，很可以啊。空气是湿冷的，白雾笼在身上，黏黏糊糊挥之不去，不多时就全身冰冷。阿六将手臂伸长了些，想将他爹也揽过来，却被一把拍开。陆追命令：&ldo;蹲好！&rdo;阿六低低答应一声，将岳大刀抱得更紧。四周又重新暗了下来，抬头方才发现原是乌云遮住了弯月，连星辰也一并隐去。门前红灯笼左右晃动，似是连这半分光亮也要被风掠去。回廊里守夜的家丁打了个呵欠，盘算还要多久才能轮下一班岗，这见鬼的天气，待在外头可当真不舒服。屋内传来轻微的声响，像是有人在走动。家丁以为是丫鬟，也没在意。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趿拉着绣鞋，走得挺慢，像是花了许久，方才挪到门边。门栓被取下，院外暗处守着的人都捕捉到了这一丝异样，于是不约而同凝住心神，齐齐握住了武器。&ldo;吱呀呀&rdo;一声，屋门被缓缓推开，那僵硬站立在门口的，正是邱老夫人。只穿了单薄里衣，面上缠着纱布，连眼睛也被遮住了大半。&ldo;老，老夫人。&rdo;家丁心里骇然，嘴上试探着叫，脚下却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邱老夫人缓缓扭头。家丁瞳孔骤然放大，他总算看清了对面那双眼睛，是赤红的，如同野兽，又是空洞的，像是僵尸。极度的恐怖剥夺了他的声音，只能惊恐地张着嘴，却发不出一个音节，只是凭借本能转身狂奔，想要离开这院落。邱老夫人纵身一跃扑了上去，嘴角渗出鲜血，不像是人，而是十成十捕猎的兽类。在被扑倒在地的时候，家丁终于尖着嗓子叫出声，锐利划破宁静的夜，惊醒了山庄内每一个人。陆追道：&ldo;别怕。&rdo;……家丁嘴唇哆嗦，脸色苍白看了他许久，方才反应过来，原来扑住自己的人是陆追。再看邱老夫人，已经被陆无名控制住，正在不断挣扎。不过略微出人意料的是，邱子风居然也在。叶瑾侧掌为刀，暂时将邱老夫人打晕了过去。&ldo;这是，这是怎么回事？&rdo;岳大刀惊魂未定，她看得清楚，方才邱老夫人扑那家丁时一直张着嘴，是准备撕咬的动作。邱子风道：&ldo;中邪了。&rdo;与此同时，回廊后却传来另一个声音：&ldo;被人利用了。&rdo;在场所有人齐齐看过去。出来的人是邱子熙，凤鸣山庄的三少爷，依旧穿着白日里的衣裳，应当是压根就没回去休息。&ldo;被人利用？&rdo;邱子风眼神转凉，&ldo;说清楚，谁被谁利用？&rdo;邱子熙直直看着他，一字一句道：&ldo;娘亲，被你利用。&rdo;山中又刮起一道狂风，吹得四处都是沙与尘。裘鹏咳嗽两声，嗓子像是被人割了无数刀，是哑药还未完全消退：&ldo;你为何要救我？&rdo;&ldo;我救你？&rdo;萧澜摇头，&ldo;莫非你还想活不成？&rdo;裘鹏呵呵道：&ldo;我自然不想活，若非你多事，我现在该已经死了。&rdo;万分珍惜的容貌已毁于一旦，体内遍布蛊虫，皮肤干涸如河边烈日下的泥土，翻卷着，撕裂着，为何还要活？死了才是解脱。萧澜道：&ldo;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可以火化了你，让你走得干净体面些，不必躺在乱葬岗中，被野兽将这张脸撕扯得四分五裂。&rdo;裘鹏道：&ldo;你想问什么？问为何要灭萧家满门，我已经说过了，无冤无仇，只因为那封信，只因为红莲盏。&rdo;&ldo;洄霜城内李府的机关暗道，为了杀一个姓陆的人。&rdo;萧澜道，&ldo;那是谁？&rdo;裘鹏怔了怔，许久后却咯咯笑出来，哪怕嗓子裂出了血，也依旧笑着。萧澜在旁冷冷看着他：&ldo;笑够了吗？&rdo;&ldo;原来你竟是想问这个。&rdo;裘鹏哀道，&ldo;为了陆明玉吧，他真是运气好，能得你这般知冷知热的好情郎。&rdo;萧澜道：&ldo;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rdo;&ldo;我杀陆明玉做什么，我先前又不认得他，他也没生得如沈千凌那般惊世绝艳，能让我嫉妒。&rdo;裘鹏咳嗽两声，道，&ldo;罢了，看你痴心一片，我说了也成，那暗道，那暗道……&rdo;萧澜一语不发盯着他。裘鹏却又道：&ldo;你过来，我在耳边同你说。&rdo;萧澜眼底结了冰霜。裘鹏贪婪盯了他俊朗的脸半晌，方才妥协道：&ldo;我要杀陆无名，我知道他没死，我也知道他会来洄霜城。&rdo;萧澜道：&ldo;为何要杀陆前辈？&rdo;裘鹏撑着最后一口气：&ldo;也是那书信里说的，让我杀了陆无名，便给我这世间最精壮的男人，和挥霍不尽的财富。&rdo;书信，所以也是食金兽？萧澜上下打量他：&ldo;你与黑蜘蛛之间早有勾结，是不是？&rdo;裘鹏道：&ldo;果真瞒不过你，也是那书信说的，说这人可以用。&rdo;萧澜道：&ldo;姑姑为何不杀你？&rdo;&ldo;她也怀疑鬼蜘蛛。&rdo;裘鹏道，&ldo;等着我供认更多事呢，可我没说，咬着牙也没说。&rdo;本想借机逃走的，只可惜却被黑蜘蛛发现，生生毁了容貌，灌了哑药，还断了筋脉，绝了所有活路。&ldo;我可没骗你。&rdo;裘鹏自觉气数将尽，费力继续道，&ldo;我什么都说了，你，你可要将我烧干净些。&rdo;萧澜转身往外走。裘鹏急道：&ldo;你不亲手杀了我吗？&rdo;萧澜只当没听见。山洞外守着的是几名朝暮崖弟子，这一路一直跟着萧澜，听他差遣。萧澜道：&ldo;处理干净。&rdo;&ldo;是。&rdo;朝暮崖弟子点头。萧澜翻身上马，一路去追冥月墓。黑衣被风翻卷扬起，远看如同一只巨大的猎鹰。-谁是恶人是是非非，真真假假负责守夜的弟子看到萧澜回来，只是低头行礼，并没有人问他究竟去了何处‐‐虽然夜半私自外出是被明令禁止的，但那显然不包括少主人。此番萧澜回来，冥月墓上下都得到了姑姑的命令，对他所有行为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怕是要上天摘星星，也只管帮着搭梯子抬板凳，一句也不必多问。这话阿魂一早就偷偷告诉了萧澜，用的是炫耀的语气，说姑姑越来越看重少主人，那黑蜘蛛怕是要活活气死。萧澜听完后只是一笑，也没多说，不过心里却清楚，这一路上姑姑越纵容自己，回到冥月墓里头后，要面对的麻烦与危机也就越不可测。不过也没什么好值得担心，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先前是曾迷失过，可幸好已经清醒了大半，将来的路或许不好走，可尽头一定会充满光亮，院中有流水，庭前有青竹，是陆追一直心心念念的，只属于两个人的家。萧澜回到房中，深深出了一口气。自从那次记忆浮现之后，他便分外珍惜这每个漆黑的夜晚，总觉得只要闭起眼睛，就能想起更多事情。退一步讲，哪怕想不起来，那也能将先前的回忆再细细重温一遍，每次都能发现新的惊喜，心爱之人再多一句话，再多一个眼神，洒在最柔软的角落里，像阳光也像清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