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澜答应一声,走了两步又问:&ldo;大人在传我去见他时,心情如何?&rdo;守卫瞥他一眼:&ldo;自求多福吧,据说帐篷里的水壶都被摔了出来,若运气差,那七零八碎的茶壶,就是你的脑袋!&rdo;萧澜闷不吭声,也不再问了,进大帐后就见周围果真一片狼藉,各种碎片散落一地,烛台正滴溜溜滚着圈。纳木儿坐在地毯上,见他进来后也未将怒火遮掩,而是直接问道:&ldo;那长风城中,有高手?&rdo;&ldo;长风城?&rdo;萧澜摇头,&ldo;我离开之前的确没有,不过那里的县令刘昀倒是一直在寻访江湖能人,说要请去护城。大人的手下最近若是在长风城吃了亏,那八成是刘昀已经请到了帮手。&rdo;纳木儿咬牙切齿,又将手中茶盏重重摔在地上‐‐即使隔了一层厚厚的地毯,也仍旧碎得七零八落,足见他内心此刻究竟有多震怒。&ldo;其实,&rdo;萧澜劝慰道,&ldo;营中这些俘虏,早已足够给大王交差,大人就是对自己太过苛求,才会失了这一步棋。&rdo;纳木儿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火苗几乎要窜出脑顶,咆哮道:&ldo;究竟、那究竟是谁?!&rdo;&ldo;究竟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大人可不能再失手了。&rdo;萧澜道:&ldo;若换成我做决定,便会选择尽快离开这里。&rdo;纳木儿面色赤红,依旧怒不可遏,却又不得不认同萧澜所言。那些赶马人并非自己的下属,而是属于耶律星,此番全军覆没下落不明,最理想的解决方式,自然是率军去长风城中将人抢回来‐‐可也的确只能想想而已。且不说自己手中此时并无军队,就算当真手握重兵,也只会更加不敢冒险,毕竟谁都不知道城里究竟藏着什么,究竟是大楚的军队,还是顶尖的高手,甚至他还觉得,那极有可能会是追影宫主秦少宇,传闻中曾孤身闯入古力汗大营,让成千上万漠北骑兵血染大漠的地府修罗。手心逐渐沁出冷汗,纳木儿重新坐回地毯上,脑中有些杂乱。萧澜在旁道:&ldo;大人,拖不得了。&rdo;纳木儿恼怒道:&ldo;不用你提醒!&rdo;他自然知道拖不得,赶马人已被俘,自己既然救不出,就该趁早离开这里去找耶律星将事情说个清楚,那样即便会被旁人耻笑,至少不会落下玩忽职守的罪名。他心里叹了口气,实打实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些听劝收手,而是要继续一意孤行,平白找来这么一堆麻烦,可世间没有后悔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三日之后,众人拔营而起,统一向着大漠深处进发。此时天气已经极寒,陆追每天都会熬了姜汤,让张茂分给百姓服下,免得染上风寒。纳木儿对此也无异议,甚至还当着萧澜的面夸了几句,毕竟这批人若是成批病倒,最后需要给耶律星交代的那个倒霉鬼,还是只有他。这一路条件可谓艰苦,不过纳木儿毕竟自幼就生活在大漠中,哪里没有风,哪里有水源,稍加观察便能一清二楚。陆追看在眼中,对萧澜小声嘀咕:&ldo;你能吗?&rdo;萧澜道:&ldo;师父教过一些,不过比起纳木儿来,差得远。&rdo;&ldo;你还挺老实。&rdo;陆追道,&ldo;吹也不会吹一下。&rdo;&ldo;会就会,不会就不会,将来好好学便是,这有何可吹的。&rdo;萧澜笑笑,拉着他坐在床边,&ldo;一连赶了这许多天路,要不要擦擦身子?&rdo;陆追闻闻衣袖,问:&ldo;我臭了啊?&rdo;萧澜一乐:&ldo;谁说的,我的小明玉香着呢。&rdo;谁是你的。陆追瞥他一眼,扯扯衣领:&ldo;行。&rdo;萧澜很快就弄了盆热水进来,又将炭火烧旺,自己方才去外头守着,免得有人闯入‐‐且不说什么春光不春光,单凭那蜡黄的脸与雪白的身子……雪白,的身子。萧大公子摸摸下巴,回味了一下记忆中的销魂滋味,纯情勾手赏月看星星自然很好,可有时,比如说此时,却难免又会觉得心里挠得慌,分明在年少懵懂时就已有了最亲密的肌肤之亲,现在却连多看一眼都不成,想起陆追每回沐浴时紧张的眼神,他就半是想笑,半是疼惜。可前二十年着实太苦,失忆倒也算是一件好事,至少能将那些残酷过往彻底割离。萧澜枕着手臂躺在帐前,看着天空出神,让内心燥热渐渐退去。他其实挺甘愿像现在这样,陪心爱之人将所有事都从头再来一遍,像情窦初开一般,充满耐心的,小心翼翼的,那些没有说过的暧昧情话,没有经历的暗恋酸甜,只要他的小明玉喜欢,只要他喜欢,就什么都可以。&ldo;喂。&rdo;陆追将门帘掀开一小条缝,&ldo;我洗完了,你进来吧。&rdo;萧澜起身,进帐就见陆追已经躺回了床上,依旧是顶着蜡黄的脸,笑起来却又分外好看。萧澜用他剩下的热水草草擦了擦身子,也掀开被子钻了进去,熟门熟路将人抱入怀中:&ldo;今晚冷吗?&rdo;&ldo;不冷。&rdo;陆追用难得热乎的脚蹭他,&ldo;舒服。&rdo;&ldo;应当快要到大漠深处了。&rdo;萧澜让他枕着自己的手臂,&ldo;往后要更加小心才是。&rdo;陆追点头:&ldo;我知道。&rdo;&ldo;还有,&rdo;过了一阵,萧澜又道,&ldo;有一件事,我得事先告诉你。&rdo;&ldo;什么事?&rdo;陆追问。&ldo;你曾经在阳枝城中遇见过耶律星。&rdo;萧澜道。&ldo;我知道,你说过了。&rdo;陆追道,&ldo;我遇见过他,然后呢?&rdo;萧澜叹气:&ldo;我可当真是不想提这件事。&rdo;&ldo;怎么了,吞吞吐吐的。&rdo;陆追趴起来一些,难免好奇,&ldo;我们之间有过恩怨?&rdo;萧澜道:&ldo;他对你心怀不轨。&rdo;陆追:&ldo;……&rdo;陆追震惊:&ldo;还有这种事?!&rdo;&ldo;嗯。&rdo;萧澜点头,&ldo;他还没继任之前,曾率人暗中前来阳枝城,想要从冥月墓的墓葬中分一杯羹,后来却误打误撞,在城里碰见了你。&rdo;这种略显耳熟的桥段,戏文里似乎常有。陆追摸摸自己的脸,问:&ldo;然后就地主恶霸一般相中我了?沉迷美色无法自拔?&rdo;萧澜不满,抬手在他臀上重重拍了一下。&ldo;喂!&rdo;那一巴掌声音清脆,陆追耳根一热,也顾不上疼与不疼,翻身就坐了起来,炸毛道,&ldo;你做什么!&rdo;萧澜问:&ldo;还要不要继续听?&rdo;陆追:&ldo;……&rdo;陆追怒道:&ldo;说!&rdo;&ldo;他那时买了许多与你有关的话本,想要从中找出冥月墓的秘密,却又看得吃力,好巧不巧恰好遇到装成秀才到处溜达的你,就强行抓回了客栈,让你念那些书给他听。&rdo;萧澜道。陆追纳闷:&ldo;他怎么老做这种强行抓人的事,抓上瘾了不成。&rdo;&ldo;我那时人在冥月墓,并不知当中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总之等我赶到时,他已经发现了你的真实身份。&rdo;萧澜道,&ldo;我与他过了百余招,最终却还是让他跑了,还顺势揭下了你的面具。&rdo;&ldo;在你手下逃了,这耶律星武功当真不错。&rdo;陆追想了想,又问,&ldo;那心怀不轨呢?你看出来的,还是我告诉你的?&rdo;萧澜答:&ldo;都有。&rdo;陆追忧愁:&ldo;那看来的确是很不轨了。&rdo;&ldo;你说,&rdo;萧澜双手捧着他的脸,&ldo;上回易容就被看穿,这回会不会往事重演?&rdo;&ldo;如此就惨了。&rdo;陆追道,&ldo;阳枝城好歹是我们的地盘,换成大漠深处,想突出重围有点困难。&rdo;&ldo;所以往后几日,你最好开始装病。&rdo;萧澜道,&ldo;我猜耶律星此时应当还在前线,不会轻易离开,不过事有万一,倘若他真来了,你只管好好躺在帐篷里,哪里都不用去。&rdo;&ldo;成。&rdo;陆追点头,&ldo;我听你的。&rdo;过了阵子,却又问:&ldo;那他会不会认出你?&rdo;萧澜摇头:&ldo;我这满脸络腮胡子,眼睛也耷拉着,莫说是他,母亲也未必能认出来。&rdo;陆追强调:&ldo;我就能认出来。&rdo;萧澜笑笑:&ldo;你是看着我一步一步易容,如何会认不出来?&rdo;陆追反驳:&ldo;可‐‐&rdo;&ldo;我知道。&rdo;萧澜捂住他的嘴,&ldo;方才是我说错话,这世间只有你一人,无论我变成什么样,都能一眼就认出来,好不好?&rdo;猝不及防收到了一句情话,陆公子暗自窃喜,闷声闷气应了一声:&ldo;嗯。&rdo;萧澜重新将人抱回怀里,掌心沿着脊背温柔按揉,最后停在腰上,问:&ldo;方才当真打疼了啊?&rdo;陆追在被子里踢他一脚。萧澜笑出声,用被子将人裹得更紧,掌心顺势包住那绵软的臀瓣,低声道:&ldo;我认错,帮你揉揉。&rdo;陆追:&ldo;……&rdo;哦。隆冬天寒,每个人都恨不得裹上厚厚的棉衣,因此军营中那穿着单薄妖娆的红衣女子,就显得更加引人注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