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琅的心忽然狂跳起来。
万千雨水淋漓而下,打在她紧攥着刀柄的手指,和对面人挺拔的肩。
现在并不是什么寒暄的好时候,追兵在后,雨幕重重中杀机四伏,但在这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她想的竟然是,江琮好像一点没变。
夜色很暗,他们又很久没见,她却能一眼认出,是不是足够证明这一点。
泠琅有很多话想问,譬如他这两年过得如何,譬如她昨天抵达西京,却听说泾川侯夫妇早些日子出门游玩,已经不在府上很久,是怎么回事。
她也有些事想说,关于南山村李若秋留给她的东西,关于她穿越了整个南部山脉的旅行,还有那件足以扭转一切,他们共同寻觅已久的武器的下落。
但什么都来不及开口,那双漂亮的眼眸暗了一瞬,紧接着,剑光划破浓稠水汽,一蓬血雾随之炸开。
某具身躯倒了下去,跌入茫茫雨丝中,与此同时,更多的身影匍匐着,潜藏在高高低低的建筑轮廓后,正悄然袭来。
泠琅猛然回首,朝着踏上这处屋脊的来者挥刀而上,金属嗡鸣,不过三招,对方踉跄一步,也坠落不见。
而身后,也传来刀刃相激的声响,禁城已被惊动,人只会越来越多。
包围圈在迅速缩紧,泠琅紧盯着暗色中的人影,后撤半步,还未同身后人说什么,只觉得腰上一紧——
下一刻,她被一股大力带离原处。
景象飞速后退,雨点乱糟糟地糊在脸上,有人把着她的腰,带她跃过一处又一处尖翘屋檐,亭台阁楼。
短暂的惊讶过后,泠琅迅速反应过来,她看向身侧青年线条流畅的脸际,很明显,他奔出的方向很有考量,他对皇宫十分熟悉。
仍有人穷追不舍,泠琅一边被带着逃,一边从袖中摸出一只纸包,瞅准了空往某处殿窗内一扔,只听砰一声,那处传来崩裂炸响,浓浓白烟漫卷而出。
江琮听到了声音,却没有回头看,他一手揽着泠琅的腰,另一只手竟然有撩开她脸上湿发的空闲。
他声音带着笑:“这么大的雨,放火有什么用?”
泠琅抓着他手臂,仰起脸看他:“怎么没用?我分明看见有人停下来,回身禀报了。”
江琮往后轻瞥一眼:“夫人会挑地方,方才那里是珍宝阁。”
泠琅痛快地笑出声音:“那圣上会不会气个半死?”
江琮唔了一声,轻松道:“她在你说最后那些话的时候,应该差不多气死了。”
他们在殿宇之间起落,已经进入禁城深处,可以看见不远处高耸着的围墙角楼,以及角楼后面丘山的轮廓。
角楼与丘山之间,还有一条湍急凶猛的护城河。
追兵并未松懈,只要二人稍稍迟疑上一分,便会被抓获。深夜带雨,地方大而陌生,几枚利箭险险划过泠琅脸边,那是七名暗卫之一追了上来。
已是千钧一发之时,泠琅的心跳得快,却谈不上有多紧张。
方才在屋顶上看到江琮的那一刻,她好像就忘了这些担忧,刀一样在挥,腿一样在跑,但惊险之余,她的目光更愿意落在身边人清瘦的侧脸上。
反正她自信能溜出去,那在路上多看两眼心上人的脸,有什么大不了的?
有什么大不了的?利箭激射而来,她反手一击,将其干脆斩落,同时贴上江琮耳际,黏黏糊糊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她靠的太近了,江琮仍是目视前方,喉结却滚动了一下:“你昨天刚进京城,我就知道了。”
泠琅责怪他:“你知道,怎么不来找我?”
江琮将头一偏,躲过一支箭:“这话应该是我问你。”
泠琅手腕一翻,射出袖剑击落身后追兵的武器,她在他怀中颠簸着,理直气壮地说:“我去了熹园!可你不在。”
江琮紧盯着愈来愈近的门洞:“悄悄看了一眼也叫去?怎得不找个人问问我在哪里?”
泠琅没有回答,她尖叫了一声:“弯腰!”
江琮不假思索地俯下身,一柄钢刀擦着他的头顶掠飞而过,哐啷一声坠地。
一击躲过,他却没有立即起身,而是略微紧了紧怀抱,低声说:“抓紧,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