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的,青蕴大嫂沈月明却衣裳单薄,发髻未梳拢,三缕两缕的悉数散在那里,哪里有半分贵妇该有的样子。她是长房长媳,最开始嫁过来的时候,因为丈夫年少英俊,自己娘家有得力,连带着家里的长辈都给新媳妇。
但是后来伪帝作乱,父亲虽未参与,但是态度暧昧不明,皇上回京清了伪帝余孽,虽然沈家未被牵累,父亲却自请罢官;如今在家做一个富贵闲人,好不逍遥自在。但是沈月明却觉得,自己在婆家的地位远不如前了。尤其是婆婆那张脸,笑起来不如不笑,丈夫又因为科举失利,再加上自己生的是个女儿……本来以为丈夫少年心性,过了这段日子也就好了,毕竟丈夫性子虽然有些像小孩子,但起码心地还算良善,可谁又知道。
“快把她给我扶起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吵吵闹闹实在不成体统。但众目睽睽之下,她即使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不能不听孙媳妇哭诉完。看来这丫头也是个有心计的。老太太这样想着,又想,自己年纪这样大了,还要管这些小辈之间鸡毛蒜皮的事。因为大太太是她娘家人,加上三小子是个只知道看花逗鸟的,所以二小子过世之后,她就将权彻底放给了大房。她没多少私心,毕竟都这个年纪了,金银财帛权势荣耀,那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没必要。却没想到大儿媳妇这么不中用,连自己的儿媳妇都管不好。
青蕴低头喝茶,大嫂大概是掐着今儿自己三朝回门,才特地要把事情闹开来的。也不知道什么事能让大嫂变成现如今这个样子。
青家上下,还是这么的乱,这么的让人不省心。
老太太身边的婆子一人扶住大奶奶的一只胳膊,之间大太太是又急又气,却又不敢开口。心想这个媳妇胆子是越来越大,今儿这通闹,明摆着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迎远也是,只知道两头讨好,一点男子汉的气概没有。若是迎远脾气大些,好好调教调教这个媳妇,她也不会胆子大到在这时候跑过来闹。
沈月明心里有成算,知道就算伤心,也不能伤心给这些人看。自己婆婆当着丈夫的面打她的脸,那自己就要让她没脸。想到这里,她又深怪起自己丈夫来。一气之下,又怨又怒,竟还没开口说话,就先晕厥了过去。
“大奶奶。”
“大嫂。”
唯有大太太无动于衷。
老太太看着大太太,突然对她颇是嫌恶。大太太不是很喜欢迎远媳妇,这件事她是知道的。但是哪个媳妇没受过婆婆的气,她也就没怎么管,但现在居然都闹到了这个地步,在小辈面前丢人,那就是真够丢人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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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看尚香的神情有些许动容,也就勾了勾唇角,果然还是年纪轻,沉不住气。
“你爹爹医术了得,只是说话有些毛病,所以在太医院里也一直不太得势。后来你爹爹跟了一位娘娘,虽说未得升迁,但那位娘娘出手阔绰,想来你爹爹也收了她不少好处。”
尚香只觉得自己身子一凛。还记得小时候家里穷,有段时间家里不知道为什么条件突然好了,母亲出手也阔绰了起来。但尚香依旧没有说话。那时候爹爹突然带着她们出了京城,并且将自己脸上划出了两道疤,并且从那个时候起,爹爹就再没有说过话。但太后居然能知道她爹爹从前是个说话不太利索的结巴。
“你爹爹一直未那位娘娘卖命,到了后来,你爹爹却突然从宫里失踪,整个孙家就如同人间蒸发,那位娘娘给你爹爹喂了毒药。连本宫都以为你爹爹死了,奈何你爹命不该绝。能治人的人,能杀人的人,看来自救功夫也是了得。罢了,这些都是宫闱旧事,也是丑闻。”
“民女愚钝,但求太后明示。”
太后看得出来尚香的身子在抖。
“你爹爹效忠的人,是曾经的秦昭仪,现在的秦贵妃。也就是太子之母。”
尚香的身子抖的更厉害了。但太后是王爷的生母,说的那些事情又是对的上号的。那时候一家人还未离开京城,母亲说他们碰上了一位姓秦的贵人,是她抬举了你的爹爹;但母亲话还没说完就被爹爹制止,又对母亲说说多错多,很是讳莫如深的样子。在尚家村呆了没多久,母亲因为操劳过度,早早就殁了,爹爹在死之前对她说是自己害了母亲。爹爹因为多年不开口说话,再加上先天不足,说话也含含糊糊的,但这句话她却听明白,也记在了心里。她心中苦闷,一直不嫁,直到后来她遇见了王爷。
“尚姑娘很喜欢越轩吧。”
“民女不敢,王爷就仿佛天上的星辰,民女卑贱如蝼蚁,不敢妄想。”
太后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