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天幕层层,我浑噩醒来,看到白翼小心地伏在我身边,南羽和白翎并肩坐在远处的槐树上,亲密地看着满天繁星。
我这才想起他们都是鸾族,而自己却是一只兔子,那……主人是什么?
我顿时惊慌不知所以,又想起白翎日间说的那两个故事,无端地害怕起来。
如果,帝君不让我们在一起,将主人关起来了怎么办?
我四下寻找,恍然醒悟主人离开了白羽山,而一个念头划过我的脑海:他会不会像织女那样被帝君抓了?
我抓起墙上挂着的花环,悄悄下楼,朝来时的路一路狂奔。
想过去五百年,主人日夜守在我身边,即便有事离开,也会将辟邪留在我身前。
而这次,他走了,辟邪也不在。
我狂奔不歇,任荒草荆棘划过我脚踝和脸庞,然后停在了混沌之处的悬崖,前方昏暗一片,甚至能听到野兽的嘶叫。
我从不知道自己身形竟然如此灵敏,沿着盘根交错的枝丫,在天微明之际,我双脚终于落在了这块被遗弃的蛮荒大地之上。
泥土僵硬焦黑,却又发出刺鼻腐朽的味道,黑雾缭绕整个幽暗的森林上空,巨木参天,却是死木枯叶,放眼整个大地,好似一场无边无际的大火将这里无情吞噬过,留下一片残骸。
没走几步,就能踩到一具尸骨,有些白骨皑皑,年代已久,有些带着模糊血肉,好似刚才一个鲜活的生命还从眼前跑过。
我越往前走,内心就越是凝重空茫,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震撼人心的疮痍,头顶不时飞过一只乌鸦,发出尖厉的嘶叫,然入空就止,像被人生生掐断脖子。
我这才发现,这个连回音都没有的黑暗地方,没有一丝风,更不见一丝光阴。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出现一条类似河流的腐败之地,上面群尸漂浮,恶臭阵阵,而河的对岸却是一片林园,虽不见生气,但是依稀可以辨得多年前那定是一片苍翠的林园,而等我赤足穿过满是泥浆的河,看到那隐在林中的石雕和几座房屋框架后,我更笃定了这个想法。
这混沌之界或许并非一片荒芜,也或许它也有一方林园圣地,苍翠美丽如白羽山,山峦皑皑。
我立在那小阁楼前的一棵断树之下,突然头顶风声异样,忙俯身躲避好,见头顶两个女子坐在雕鸟之上。
其中一女子,正是那日从长安逃出的花柔儿,她旁边则是另外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子,面容虽不及花柔儿的那份妩媚,却五官秀丽。
“红绡,你家公子是什么意思?突然命我们来巡界,又让我父母去人界?”
那叫红绡的女子冷冷地睨了花柔儿一眼:“去人界还不是因为你将好不容易得来的照妖镜毁了,还惊动了天庭,二郎神带着天兵四下寻你。你父母嘛,公子应是考虑他们有能力干掉二郎神,所以才叫他们去。至于突然寻界……”红绡四下寻觅了一番,“公子非说他感觉有生人进界了。”
“生人?”
花柔儿讥笑一声:“这蛮荒之地,妖精都活不下去,难道凡人还能进来?”
“不是凡人。”红绡蹙眉摇头,“公子说似仙似妖。”
“说的他自己吧!”
“不准你如此说公子!”红绡手中多出一条红绸,怒击向花柔儿。
花柔儿反手一掌,反推向红绡:“我虽被辟邪所伤,但是你却被千樱夺了五百年修为,对我动手,你痴心妄想。”
提及千樱,红绡眼底闪过一缕恐慌,上方的花柔儿抚掌妩媚一笑:“红绡,我还忘了告诉你,你公子所等之人,已经回来了。”
红绡吃惊地看着花柔儿:“不可能,那人已经死了!”
“呵呵……若非我亲眼所见,我也以为她死了!你曾在千樱宫里当过侍女,你明知道她活着,却没有告诉你家公子!”
“你根本不知道她是谁!”红绡朝花柔儿歇斯底里地吼道。
花柔儿笑声戛然而止,脸上突然泛起一股阴森可怕的恨意:“我当然知道!她就是当年抛弃妖界的叛徒,我的姐姐!”
说着,她突地咳出一缕血丝,挥袖离开。
那红绡在原地愣了许久,快步跟上,消失在黑雾之中。
我躲在原处,听着两人提及主人时仇恨的语气,大气不敢出。
可是,刚刚那叫红绡的女子,我却是毫无印象。
入夜,凉气从脚底突然冒出,伴着阵阵毒瘴,寒冷刺骨。
我浑身是泥,踩着脚下不知深浅的焦土摸索前进,行走两天两夜,脚下突然一空,一方黑土突然坍塌,我滚入一个泥坑,无法动弹。
一只松鼠从坑里跑出来,看着我滚来的方向:“你从通天塔位置来吗?”
通天塔是哪里?我摇摇头,已经没有力气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