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二冷笑一声,拍拍刘大虎的肩膀:“天色不早,今天便就散了。走,我们一起去找你的姘头,赌桌上欠的钱,可不兴过夜的。”
刘大虎一激灵,猛地拨开田二的手,声嘶力竭地喊道:“我不服!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定然是你使诈!”
田二猛地一脚踢在刘大虎胯上,把他踢倒在地,上去踏住他的胸膛,口中喝道:“直娘贼,你这厮一身贱骨头,来去就是不想认账了?看我活扒了你的皮,才知道我田二的手段!”
旁边看着的赌徒急忙上来劝住,先前的猥琐汉子蹲下对刘大虎道:“你这厮怎么这么死心眼?你那姘头又不是什么三贞九烈的女子,外面不知与多少男人睡过,还差田二哥这一回。”
刘大虎被田二踩地直翻白眼,有气无力地道:“我不是怕婆娘被田二哥睡,你也了,女人又不是米面,睡了也不少什么。那婆娘不是省油的灯,我没钱拿回去,还要让她不拿钱白陪男人,不一样要拆了我的骨头?”
田二听了,把脚从刘大虎身上收回,吐了他一口:“我还道你不让别人碰你女人呢,原来是怕那女人嫌三嫌四。放心,二哥我有的是手段,保管他服服帖帖,还要谢你给她找了个好汉子呢!”
罢,田二捏着刘大虎的衣领子,提着他出了房门。
刘大虎挣扎不得,踉踉跄跄地随在田二身边,一路向前行去。走了一里多路,便到了左江渡口。
使劲把田二抓自己的手掰开,刘大虎道:“哥哥,过了江就是太平寨,你快放了我。寨里设了蔗糖务,提举的是本州通判,法度森严,日夜都有人来往巡视,看见我们样子尴尬只怕要起疑。再者,我在寨里也是有头脸的人,被熟人看见了面子上不好看。”
田二转身上下打量刘大虎:“你这厮在寨里还有头脸?是欠别人的钱欠得得多了,所以周围人都认识你?”
刘大虎难得脸红了红:“二哥哪里话?我是随便欠人钱的?有头脸自然是因为我身份不比寻常,就是巡逻的兵士见了我都要问一声好。”
“你吓我?”田二看着刘大虎一副嗤之以鼻的样子,“巡逻兵士认识你又怎样?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别以为赌桌上欠的债就不是债了!”
“二哥你快住口!”刘大虎听了这话急得跳脚,“赌这一个字万万不要再出来!你我的债怎么欠的都行,就是不要提起赌字!自通判到了这里,严禁赌博,抓住了是真要决杖流放的!”
田二虽然极少到寨里来,这事还是听人起过,带着半信半疑的神情扭头去,不再理刘大虎,看着江里慢慢向这里驶来的渡船。
太平寨早已不是原来的样子,旧寨城偏处一隅,狭仄不堪。寨城外面整整齐齐的民居,是新来的福建移民和退出军籍的更戍厢军住所。离这些民居不远的地方,沿街开着各种各样的店铺,都是附近和郁江沿岸州郡聚集到这里做生意的,仅仅一年多的时间,就已经繁华无比。虽然看起来有些杂乱,规模却还要超过原来如和县的那处镇子。
在太平寨这里,左江拐了四五道弯,形成了大片的肥沃水田,如今都已经开垦出来,像碧绿的宝石一样镶在江两岸。周围的台地山坡则种了甘蔗,像海洋一样无边无际,与远处的青山连在一起。
离江岸码头不远的地方,杨柳轻拂的左江对面,是连片的旅店,都向着江边的大道开着门,门外挑着幌子,兼卖各种酒肉吃食。
柳树下紧靠江边是一处露天茶馆,摆了五六副桌凳,一个老儿和妈妈招呼着,三三两两坐着客人。
田二喝了口茶,眯着眼看对面的旅店,门面不大,但很整洁,与其他家相比门庭也深,静悄悄地看不见人影,门前四盏栀子灯上盖着些笋皮之类。
“你那姘头就在这店里?”
田二似笑非笑,有些暧昧地看着刘大虎。
刘大虎面色尴尬,讪讪地道:“二哥见笑,正是在里面陪客人吃酒。”
田二看看四周,弯下腰探头到刘大虎面前,拍了一下桌子沉声道:“直娘贼!你是欺我田二没见过世面吗?这庵酒店,里面姐儿哪个不是卖的!我一百文钱来睡你姘头,那是良家娘子的价钱,你竟敢拿个女娼来蒙我!”
刘大虎忙道:“二哥息怒,我女人确实是良家,在里面不过是陪人喝酒唱个曲,怎么会做那种龌龊事?”
“你什么混话!唱曲多少酒楼不能去,要到这里来!做了婊*子你还敢立牌坊,当我眼瞎的吗?这种女人能值一百文钱,你脑子被猪啃了!罢了,一会我进去试试,高兴了算你五十文,其余的账以后再算!”
刘大虎一听就急了:“二哥怎么这样?就是你正常进去,加上酒菜,一百文钱也走不出来。再者我会跟那女人,加意奉承你,怎么不值百文!”
太阳已经转到山后面去,凉风从江面上吹来,拂过飘荡的柳枝,扑人的脸上,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
柳枝下面,田二和刘大虎你来我往谈着价钱,好像两个正经商人,却不想他们在谈的是那种肮脏堪的事情。
宋朝时候娼与妓是有区别的,酒楼和其他场合的女妓是卖艺不卖身,专门做皮肉生意的女娼都在家里做买卖,当然白天做妓晚上为娼的大有人在。处于两者之间的就是这种庵酒店,隐蔽的阁子里有床铺,现场交易。这种庵酒店既上不了台面,又不合律法,全靠官府睁一眼闭一眼生存在灰色地带,专门做码头苦力之类底层人的生意。
刘大虎一个天天赌钱欠债的人,又怎么会有正经女人来倒贴她,能与这酒店里的女人搭上伙还算他积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