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海里,浮现出赵坚复杂的神情,想来是对赵豫又爱又恨。
可那毕竟是他亲生儿子,再如何,他都是心痛的,只怕连带着蒋家都要遭殃了,还有守城的,巡街的官兵只怕都没有好果子吃。
老夫人道:“没想到大殿下的命如此不好,偏偏就遇到盗贼犯案。”
虽然是有他自己的原因,然而事情太凑巧了总是不太合理,只杜云壑这些不会同老夫人说,而今已经抓到三个贼人……他忽然想到,要不是贺玄指挥得当,只怕是一个人都抓不到的,毕竟蒋家人多,浑水摸鱼要逃出去不是难事。
他眉心拧了起来。
该不会是那孩子?
可转念一想,贺玄真要杀赵豫,杀就杀了又何必还要多此一举,弄出什么嫌犯来,再说,他没有杀赵豫的理由,但或许,他是知道这桩事情的,眼睁睁看着赵豫被杀也未可知。
历经那些事情,这孩子的血早已冷了。
杜云壑站起来,与老夫人道:“很晚了,娘快歇着吧,莫熬坏身子,儿子回去吃些东西,等半个时辰后还得去衙门呢。”
虽然他们一个个都被耽误了时间,可这日衙门照旧要去,这节骨眼上谁敢偷奸耍滑?哪怕是几日不睡都不能有半句怨言。
老夫人心疼儿子,连忙道:“既然还有半个时辰,便闭着眼睛打个盹也好……”又叮嘱厨房,“赶紧去杀只老母鸡,放点人参进去,炖到午时正好,你再忙也记得喝上一大碗,你可不比年轻人了,不像凌儿,别逞强,知不知道?就是凌儿也得喝着。”
“儿子晓得,一定会喝的。”杜云壑告辞出去。
老夫人这才歇下。
南苑里,杜若已经收拾好了,照理说那么晚的时辰,应该是疲惫不堪倒头就睡的,可是她却是一丝的睡意都没有。
她在床上已经翻了几次,因总会想到赵豫,没料到昨日在蒋家那次见面竟然是最后一次,她忍不住的心惊,她甚至有点不能相信,毕竟在梦里,赵豫也是当上皇帝的,可现在年纪轻轻就已经去世了,还是这种无妄之灾,她怎么也想不明白。
要说梦不对,却也对了一部分,可要说是对的,现实却不一样。
她忽然有点怀疑那不是预兆,预兆是必将要发生的。
而这或许是本来要发生的事情,但因她的改变,就会变得不同,就像最初,假使她还与赵豫亲和,那么她兴许已经与他定亲,嫁给他,而父亲也会扶持他登上帝位。
她怔怔的看着淡青色的蚊帐顶,那么,将来贺玄还会做皇帝吗?
大燕大皇子赵豫薨于七月三日,赵坚从那日起便没有早朝,而事务多数竟是交于宁封处理,包括在蒋家抓到的盗贼,也让他审理。然这十来天并没有问出什么,一切看上去就像是一桩极其普通的盗窃杀人案,但他并不敢松懈。
翻阅完以往的卷宗,他捏了捏眉心,与小吏道:“近日二皇子还不能下床吗?”
“是,听金大夫说还得躺上数月。”
那日,赵蒙见到被人抬回去的赵豫时,却是从床上滚了下来,痛哭流涕,后来守灵时陪在旁边,一刻都不曾离开,要说这份兄弟亲情,着实是令人动容。他唔了一声:“等到大皇子安葬,皇上便要重新早朝了,你把我批阅的奏疏拿去给齐大人看。”
赵坚担心齐伍年迈不堪劳累,才让宁封负担更多,涉及到紧要的事情,仍得齐伍,可见他心里最信任的人还是那个曾经与他并肩作战的老臣。
小吏领命。
宁封站起来,整理了下衣袍,忽地又问:“雍王仍在操练兵马?”
小吏道:“比以前还严苛,大周许是想趁乱发兵。”
“又不是大燕遭到叛乱。”宁封眉头挑了挑,赵豫去世,虽然赵坚受了重创,可大燕仍是兵强马壮的,大周不会那么没有耐心,他更担心的是内部。
这才建国几年,大皇子就没了,要真是内斗导致,将来不用大周,此地也是腥风血雨。
他抬头看一眼外面,却是阳光晴好。
很快就要到中秋了。
这原是一个喜庆的日子,要是以往,杜家早早就要准备了,但现在长安城谁家敢玩闹嬉戏,便是之前的七夕节,姑娘们也不曾过,生怕被人寻到错处连累到一个家,杜若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光是在家里逗弄一对兔儿与鹦鹉了。
杜莺来看她,手里拿着几根萝卜:“厨房剩下的,我叫木槿去取,顺便给你带来。”
她虽然不喜欢动物身上的骚气,但是杜若养的,她并不厌恶。
杜若笑着谢了,请她坐下来,打量她的气色。
杜莺道:“皇上看在大伯的面子,准许金大夫于我看病,总是有点成效呢。”她顿一顿,“往前也不知有那么厉害的大夫,我有次问他,他说是从武山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