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为那日玉颜的毒误伤了斯墨,小璃已经很多天不理他了,无论他怎么翻着花样地做好吃的,也不管用,只好悻悻然,捧着心先回了石屋。这新建起的竹屋里,又只剩下了斯墨和冰璃两个,但气氛好像明显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以前两个在一起,不是追着打闹,就是相安无事地一个喝酒,一个打瞌睡。现在多数时间,小璃都是团子样趴在竹椅里,偶有是人形的时候,只要墨一眼看过去,小璃就低下头走开,要说句话竟然都变成了很困难的事。
这日,人形璃依然想从墨的身旁绕过,却被墨猛地按住了肩道:“说话!”声音大得小璃一震,但还是死咬着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冰蓝的眸子很快泛起了红,竟是要哭出来了。
终究是见不得他这个样子,墨放开了手,可又揣测不到他究竟是怎么了,是那天亲眼见死人被吓着了,还是因为自己的情不自禁?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做,只是做就做了。
墨越想越觉得心里翻腾,要不是条案都是新置办的,墨真想一掌下去把它拍个粉碎,却一眼瞧见了上面的笔墨。
小璃蹑手蹑脚迈过房门,偷偷瞄了下房间里,墨不在,小璃长出了口气坐下,见条案上有张纸条,里面画了个穿玄色袍子的人背着筐子上山,远处小房子旁边画了个鬼脸。这是墨去给玉颜公子送东西么?知道自己不认得几个字,特意画了画,真是难为你了墨鱼丸。
肚子有点饿了,小璃才想起为了躲着墨,自己连早饭都没有吃,跑到厨房更惊掉下巴,里面同样有纸条,更多的纸条,有画着箭头指示方向的,有指导简单做饭步骤的,一张张绝对是清晰易懂好操作。墨鱼丸诶,你很有出美食书的天赋哦,这些我都要存下来。小璃把所有纸条叠在一起,收进盒子,放在了床底下。
小璃按着画的指示,很快烤好了鹿肉,用菜叶子包起来,再蘸上墨已经提前调好的酱,一口塞进嘴里大嚼起来,真是美味无边啊。回想这几日自己一直躲来躲去,好辛苦,可是,墨鱼丸,我真的很紧张,紧张到心脏跳进喉咙里,堵得完全说不出话……
是日夜,一个有些摇晃的玄色身影倚在了竹屋门口,不是墨又是谁呢,这是他近些日子以来的第一次酒醉,头脑却越清醒了。那些说自己喝多了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胡乱做出什么事来,又完全不负责任的人,是有多爱逃避问题。
果不其然,借着月色,斯墨看见了竹椅上那蜷缩的小白团子,柔软的小肚子一起一伏,睡得很踏实。
只有变成狐狸才能安下心来吗?你的小脑袋瓜儿里到底在想什么?猜得透元真大军的动向,猜得出许易善的伎俩,墨要承认,当他看见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和近乎毫无防备的眼神时,智商一路下挫,除了粗暴地扳住他的肩膀,就只剩下画那些萌蠢的画了吧……也不知道他看懂没有?
迈进房间,脚下似乎踩上了什么柔软的东西,墨低头看,是一张揉皱的纸团,拆开看是一团乌黑的墨迹,再迈一步,又是个纸团……一直到画案跟前,满地都是纸团,每张上都有墨迹,但完全辨认不出是什么。这是小璃在试图用“画画”来回应自己么?
墨明显地感到心里一阵窃喜,因为画案上有张铺的平平的纸条,上面朱砂红的一朵分瓣梅花份外醒目,细细去看,五瓣“花瓣”错落有致,竟是小璃的爪痕,旁边还用墨笔画了个上翘的弧线。这是小璃很高兴的意思么?
沿着一路纸团再到厨房,一个豁了口的碗下面压着张纸条,上面墨笔画了道向下的弧线,上面还甩了几个墨点,旁边同样有个朱砂红的爪印。这是小璃不小心打破了碗,吓哭了么?该哭的是我吧,一厨房的瓷器,专拣了个最贵的打破……
坐在廊下,端详着朱红色的爪印,脑中就能联想到他人形璃画好弧线,再谨慎地选出两张满意的,变成团子样,郑重地按上爪印的样子,像极了盖章。这么费心,不是比开口说话更累?不过总好过两人相对尴尬,想到这,墨又提起笔画了起来。
大清早,小璃被一阵温暖的风吹醒,翻身人形站起,被眼前的画面惊呆了。画案上有厚厚一摞纸条:有小狐狸笑的;有小狐狸哭的;有小狐狸捂着瘪瘪的肚子的;有画碗、碟、杯子,还有牛、羊、鹿,甚至有把穿玄色袍子的人踹到门外的画。
小璃噗嗤笑出了声,过往所有温情的小画面全部涌现了出来。这些是墨鱼丸昨晚画给我的么?画完这些,是不是一夜都没的睡啊。话说,这是让我只要举起纸条就能表达自己意思的工具么?这是一辈子都不想听我说话了么?墨鱼丸诶,我现你有时也迟钝得可以。
“采了些菌子回来,早上煮菌子汤怎么样?”是墨背了筐子从外面走进来,额前垂下的丝上还挂着露珠。一个猝不及防,小璃从侧面扑出来,双手抱住了墨的胳膊。
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着了,墨下意识地揽住了小璃,关切地问,“怎么了?”
“谢谢。”声音低到几乎不可闻,“墨鱼丸,我从来没这么确定过一个人,我想和你一辈子在一起,请你永远不要抛弃我,好吗?”
终于说出来了吗?抛弃?为什么要抛弃?墨挣脱了筐子,像对待一件精致的瓷器,把微微颤抖的小璃紧紧地埋在怀里,又不敢太用力怕伤到他,“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一日的承诺,一生的承诺: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