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一句俗语:“脸上无毛,办事不牢”,于是踱到一处高地,自自然然站在上面。
这样再看众人时,就有一种居高临下之感,开始侃侃而言。
“这位王道长看起来也有些法力,既然他收了大家钱财,自然要********,索性请他上山,一并把妖道除去,那样岂不两全其美?”
农人最容易冲动,此时听他一说,许多人都纷纷点头。
“是呀!我们付了钱,就应该让王道长前来除妖。”
“太莽撞了!若是我们打不过妖道,那岂不吃亏?”
看他们心思松动,卓藏锋立刻接着道:“大家不要怕!如果王道长上山确定这个道士就是妖人,我一定跟大家一起赶他下山。”
众农人议论纷纷,没有人对一个少年加入战团感兴趣,倒是这一番煽动起了作用,商量片刻,终于有两人向山下走去,显然是去请那位茅山道士。
卓藏锋舒了一口气,悄悄走到孟太虚背后,忍住笑低声道:“一会那位王道长就要上山拜会你老人家了。”
观察了这么久,孟老道的脾性他已经摸清了。这老头平易近人,波澜不惊,就像是一个眼花耳背无比淳朴的老人。
孟太虚叹气道:“你还未拜师,就商量着要撵师父下山,本事可真不小,我看段千华都要甘拜下风。”
他的话语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卓藏锋赧然一笑,“我只是想知道,那位茅山道士遇见道门老祖,会是什么表情。”
古楞山在盛唐国南端,相较于处在北方的凤栖山,气候温暖多了。
此时凤栖山寒冬未销,这里却已经开始炎热。
山中的风向来凉爽,老来襟怀更加开阔的孟太虚眼神虚淡,平静之下实则深藏功与名。那一身污渍八糟的旧道袍临风飞扬,看起来倒也磊落岸然。
卓藏锋看着树荫下等待茅山道士的村人,再转身看身边的道人,不禁感觉眼前的一幕十分有趣。
随便从哪个破庙拉来一个道士,都要比眼前这个老人更显出神仙风范,孟太虚是不是妖道,他十分清楚,只是外表与凌驾于诸多修行宗门之上的天剑宗创始人比较,太过牵强不说,就他那种被人欺负到头上都不分辨一声的软弱性格,实在让他有些失望。
老怪物多么豪气干云,那种在天地之间纵横捭阖,笑傲凌云的风范,这个老道怎么就不沾上一丁点?
面团掉地上都会沾上灰尘,孟太虚好歹跟老怪物论剑数次,怎么就不能稍微改变一丁点呢?
孟太虚看着瀑布,实际上想的是大海。
他教导门下弟子,要高瞻远瞩。如果说此时仰头望瀑布,是为高瞻,那么眼观瀑布心怀大海,就可以称为远瞩。
人固然不能图眼前,要看清事物本质,修行之路也是如此。
卓藏锋年纪尚小,段千华心心念念要为他逆天续命。现在看来似乎是万事俱备,只欠孟太虚这个东风了。
虽则十二岁一劫,他安然度过,那么十六岁的劫难就要靠自己了。
想着远去的老友,想着这百十年的仗剑生涯,再看眼前秀雅灵慧的少年,这位步入陆地神仙之境,离天外飞仙只差一步的老人着实有些犹豫不决。
段千华匣内之物使得他对这位“昔年未决胜负,平生意气相投。”的老友感慨不已。
只要渡过十六岁,少年的生命就算是保住了。可以后的路呢?按照段千华的意思,少年赖定了他,起码他后半生的得失荣辱就在自己的手上。
匣内之物不时鸣啸,吸取天地日月精华,日益壮大。大凡物不平则鸣,他担心时间在长一些就会破匣而出,到时候自己这点微末道行还真不敢说能降服的了。
此时虽然少年得到“仙玉神匣”滋养,但是他不懂修行,体内没有丝毫元力,看起来似乎很健旺,实则经脉脆弱,哪里能承受得起猛烈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