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草甸之上,短短时间内,形势转了几转。
先是大股流匪涌来,带头那位独眼涂四爷相当老辣,从地上食匣器物的档次,蒙童们的光鲜衣着,立马看出这些孩子家境殷实,事情大有可为,所以苏戈虽然悍勇无匹,一把单刀翻飞,顷刻间砍翻七八个冲得靠前的彪形大汉,但他却表现得相当克制冷静。
既没有觉得点子扎手走为上策,也没有恼羞成怒拼死强攻,只是将众人团团围住,似乎是在等待跟县城那边的交涉情况。
丁保看得出来,此人深沉阴毒,为了求财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一旦谈崩,等待他们的绝对是难以想象的残忍和疯狂。
果不其然,僵持的局面在农县尉带领的衙役兵丁赶来后瞬间打破。
农县尉一看自家儿子农文栋被大批贼匪围在中间,性命似乎岌岌可危,顿时眼珠子都红了,哪里还管什么章法对策,大吼一声,领着一众衙役兵丁就是一阵死命冲杀。
流匪更不用说,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根本不是谈崩了,而是压根儿人家就没想跟你谈。泥人还要三分火气,贼首涂四爷再深沉稳重,也是气得浑身哆嗦,围了大半天,饿得肚子咕咕叫半文钱没捞到不说,还折了这么多兄弟马匹,要是就这么撤了,以后还有何面目在道上混?
两队人马自一照面,无任何交涉转圜,便都跟见到私通自家婆娘的野汉一样,嗷嗷乱叫着便厮杀在一起。
不过这下可害苦了苏戈。
农县尉带来的人本就不够流匪多,乱战经验更是差了很远,没能跟流匪坚持多久,很快就被杀得节节败退溃不成军,杀红了眼的流匪一部分继续掩杀,剩下的转过头来,开始扑向丁保这边。
结果就是苏戈一人独战三十几名流匪不说,还要尽可能护持丁保和这些学生的性命。
投鼠忌器之下,她虽然功夫了得,擎刀在手无一合之敌,但也实在撑不住这样,很快就左支右绌,身上开始不断出现小伤,若不是丁保见机得早,拖着这群吓软了的孩子尽量挤在一堆,大大缩小了防护面积,估计她早就撑不住了。
但饶是如此,丁保看她俏脸煞白,娇喘吁吁的样子,也知道她撑不了太久。
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这农县尉是怎么做到华阳县第三把手的?脑袋里全是浆糊吗?
按理说带着几十名衙役兵丁前来,这边又有一位本领高强的苏捕头压阵,心里还知道对方的底线和最迫切需求,完全是进可攻退可守立于不败之地的架势,却硬生生给他搞成现在这个失控的局面!
丁保正心里骂娘之际,突听“唔”一声痛呼,苏戈身躯微摇,却是她在酣战之下精力耗损过巨,一时不察,被一个泥腿流匪抽冷子拿短匕划伤了左臂。
“我去你妈的!”
丁保也不知道突然间从哪里爆发出来的愤怒和勇气,兴许是憋屈压抑的自尊心迸发,一个手足健全的大男人却被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死命保护伤痕累累,这让他如何受得了?!
抄起脚下的一把铁钎,一个鱼跃,狠狠扎入那泥腿流匪的脖颈,热腾腾的鲜血喷了他一脸,那人濒死挣扎如同粪坑里的蛆虫,丁保毫不退缩死死压着他,心头茫然,却丝毫没有感觉到过往文学作品中描绘的那种想要恶心呕吐的感觉,有的只是淡淡的失措和病态的快意!
苏戈先是一愣,继而骤然回刀,将一名想要偷袭丁保的流匪砍翻,然后伸手将他拽回后方,冲他微微一笑,星眸中不乏激赏,继而再次被坚定愤怒所替代,清叱一声,刀花翻飞间,又是两名流匪哀嚎着倒地。
她脚步一阵虚浮,身躯晃了晃,但却依然站得笔直。
亭亭而立,拔茁如松。
但丁保不知道,这株热血正直的松树玉柏,究竟还能挺立多久……
岌岌可危之时,自县城方向突然杀出一队人马来,这队人马铠甲明亮,骑术精湛,不同于之前流匪中那些骑马的匪人,水平仅能代步,这二三十人都是货真价实的骑兵,一经冲入匪阵,立马如热刀切过牛油,顷刻间杀得匪阵大溃。
带队之人,白袍白马,手持九尺银枪,枪花翻飞,或挑,或刺,或撩,或劈,手下竟无一合之敌,片刻间周遭一丈之内,再无一名流匪胆敢接近。
那人忽然曳住马蹄,重重将九尺银枪朔立于地,张狂喊道:“战神白家,白化威在此!谁敢造次!”
丁保已经完全看呆了,尼玛,这不是县卫所白百户那个死胖子吗?这家伙不是整天只会喂鸟遛狗听曲唱戏不务正业吗?
记得自己搞出前世的走兽棋忽悠县学这些小屁孩儿时,他还饶有兴致地玩过几次,怎么突然就变成白马银枪赵子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