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含笑反问,陈文昌眼中的欣喜,却不仅仅她闻音知意。
他看着季青辰,只觉得她容貌娇美,言语谨慎,神情极是柔和。
平常交谈时,她对泉州、明州甚至临安城的了解颇让他意外欣喜。
“都是几十年的老园子了。我以往游学时,住过两次——我叔叔往年倒是时常来往。”他笑着解释,“所以他对那段内河工程是早有耳闻的。”
“……陈纲首的话,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她轻声说着,倒也不是为了讨好陈文昌而拍陈洪的马屁。
比起疑惑楼云说话到底算不算数,她更在意的,却是陈文昌的心思。
她看不出,他是把那段内河工程当成一笔纯粹的风险生意,还是她和王世强旧情未断。
“扶桑国里,真正有钱来买宋货的,确实是东日本的领主们。
关东平原这几百年来开出的粮食土地,远远超过了九州、四国这些大岛上的物资出产。
如果东、西日本两位国主分立,钱货流通不畅,那陈家返回东海,大卖八珍斋正品的生意就绝不容易做。
成本太高,风险太大。
陈洪显然想再为陈家找一项生意,来弥补眼前的损失。
“虽说是这样。但我们家分了一份,江浙的谢家、胡家,刘家哪里能不分上一份?有张孔目在,只怕他还会替福建八大纲首都要上一份。”
陈文昌仍然摇头,居然也分外清醒。
韩参政如今的大功里,那条运兵内河工程是重要一项,日后再有开河运兵也以他为主。
楼云,必定是想让福建海商在其中占得越多越好,
“我也和王纲首有些交往。知道他是个威重之人。所以连江浙几位纲首都不敢和王纲首提现在参股的事,这才找上了你。他们和我叔叔突然间称兄道弟,打得火热,能有什么好事?就是想借着这门婚事,让我叔叔出头来欺负我们罢了。”
不仅他说的“我们”两字。她微微有些欢喜。
听得他直接提起王世强,并没有疑心她的意思,又在钱财上如此分得清,她在心中不能不说是安慰至极。
在鼓楼上,她请楼云保媒的决定,并没有错。
问题是,她支持的内河工程。现在是这位国使大人升官大道上的堵路石。
然而还没等她寻思着办法和楼云妥协。各退一步来个双赢,陈文昌的下一句话,就让她的心悬了起来。
“王纲首。在船上找过我说话。”
“……他说了什么?”
她实在觉得,不可能不开口问上一句。
尽管她知道,以王世强的性情再是要挑拨陈文昌,也不至于太露骨。
“没说别的。就是说了他平常喜欢吃的茶叶,还有他帮唐坊从大宋移过来的茶树。”
她寻思着怎么应答。反倒是陈文昌想了想就问道:
“要不,我们成亲后,买下隔壁的院子,也在屋子旁边种几株茶花?泉州城里种茶花的很多——”
他停了停。又看看她的脸色,“要不,再种几棵荔枝树?”
“好……”
虽然亲事还没有订下来。成亲也要一两年,但她在此时竟然也觉得:
除了这个好字。什么话都不应该说。
陈文昌也是极聪明的人。
她当然记得,泉州城的府衙大街上,墙内墙外盛开的茶花。
姹紫嫣红,在夕阳朝霞中美得让她至今未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