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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入V三合一(第1页)

赵仲明从背后袭来,直取那人“后背心”,快触到的当口突然变招,铁棍扫向了廖秋离那边,那人伸出右手拦在廖秋离前边,硬生生接下这一棍。他这边稍一松手、略一闪神,廖秋离觑空就拔腿跑了。他还想追上去,赵仲明铁棍一横,挡在中间。

“你若真盼着他好就别追过去。至少不能现在追过去。”你若真是他一直挂着的那个人,就该明白“死而复生”、“失而复得”对于一个好不容易认命的人,酷烈不在“黄泉碧落不相见”之下。你若对他还有一丝半点的怜惜,就不该逼着他即刻认下你。

“让开!”

依这人的身手,他不让他也能过得去,不过不那么顺利就是了,等他把拦路的打发掉,要追的人早就跑没了。

“五少随身带着一个荷包,荷包里装满了蜜糖饼,夜里魇着了就爬起来塞一把进嘴里嚼,白日里遇上一两个和你有几分相似的背影,也掏出一把来嚼……那东西不知你吃没吃过……”他就拿那种甜得割喉咙的东西来一点点割掉所有和你沾边的疼痛或快乐,终于离“大功告成”不远了,你这不知真假的“人”又杀了回来,把他两年多来的苦心经营一把掀了,毁得一塌糊涂。

“听我一句劝,你先回安兹等着,或者悄悄跟在我们后边一同回去也行。回去以后该如何再如何,别逼急了,他现在就是一根绷到极点的弦,别说去碰,就是轻轻摸一下也当不起,小心他绷断了,成了认不得人的疯子。”就和你那被霸王的娘一样,永远活在她想活的世界当中,除非哪天缚着她的那条绳索断了,不然回不来。

听到“疯子”二字,赵仲明看那人褐色的眼仁骤然缩紧——原来他也会痛。痛的时日可能一点也不比廖秋离短。那就好,起码说明这人不大像个假货。

赵仲明又看他一眼,而后飞快转身去追前边那个逃得跌跌撞撞,几乎一步一跤的人。追上了就把他塞进马车里,自己坐在车辕上,扬手一鞭,打马回程。跟躲鬼似的。

出了那座衣冠冢,过了通城,赵仲明掀开帘子问马车里的人,“五儿,要停下歇会儿么?”。他看他缩在一个边角,把车里能用的铺盖全部卷在身上,仍是抖得不像话,上下两排牙齿碰出“格格格”的声响,就觉得什么也不用说了,走吧。

通城再过去就是沙漠,赵仲明在附近市集采买了足够的吃食和水就匆匆上路,进了沙漠也比来时走得快多了,除了白日特别热的时候,和夜里歇息的时候不得已停下,其余时候都在走。

又走几天,看得到安兹城的城墙了。后边没人跟过来。赵仲明心里两头悬着,一头是一直窝在马车里少动弹的廖秋离,另一头是那个不知会从哪冒出来的“人”。到底不是正经家人,有些事不好多问,也不好替着拿主意,干脆差人送了一封急信给廖允公,让他尽快来一趟。

没想到廖家老三和老大一同来了。十几天后的事儿,风平浪静说不上,起码不像十几天前那么没头绪。人来了以后当然要细问状况,赵仲明简单说了前因后果,不清楚的地方略过,说到末尾还是把问题丢了回去——一个本该死了的人现在活了,不知是真是假,你们难不成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过?

老三蹙眉,凝思半晌,摇摇头道,“这事儿蹊跷……过去两年多,连衣冠冢都给立了,朝堂没理由拿这个做儿戏吧?!再说了,若真的活过来,不可能一点声响都没有,他身份在那儿摆着呢!”。国朝的将军王,一朝只有一位,父死子替,但兄弟之间可不一定能承袭,也即是说,这位的死活不是一件小事,不可能做到哑炮似的仅只在近处响。

“还有一种可能,这人本就是诈死的,只不过知道的人太少,活过来的时候也没打算这么快就露了风声。”老大看问题往往看意料之外的那面——这位将军王当初早不死晚不死,偏要在西域战事打得正顺的时候,明明只要再进一步,阿古柏也罢,大食也罢,哪个都逃不掉被一个大耳刮子轰得找不着北的下场,就这个节骨眼儿上,传出他没了的消息,又传出了尸身被劫的消息,再传出尸身让阿古柏一把火烧了的消息。都只是消息而已,没谁亲眼看见。亲眼见的都还有可能是假,没亲眼见的,怎么就一定得是真呢?

“有些事儿死人比活人好做。”尤其是一个战功赫赫,特别能打的统帅,朝堂内外的各种势力都把他当作国门上的一道锁,有他把门,闯门的都得掂量掂量再说话。只有他“没了”,那些一直打算闯门的和本来想闯门但没胆子闯的,才会聚一聚头,谈一谈价钱,进而开始把手伸向庆朝这块肥得冒油的肥肉。两年多,庆朝的战事集中在北地、西南、东南海边,西域反倒太平,这不是反了常规了么?廖家也在做边地生意,比一般的人家更能体会这段时日的太平。之前没把这些零碎的痕迹串在一起想,现在细想想,这位将军王还真有那种诈死的可能和必要。

“人呢?有再来过么?”开口问的是老三,他就是怕已经惊着了的老五再受一次惊。不多久前兄弟俩才见了一次面,见面的时候老五是勉强穿着一副皮囊,皮囊里勉强揣着一半魂魄,和他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几句天。再次见面,老五皮囊里装着的一半魂魄又跑没了一半,倒是不像赵先生说的那样净打抖了,就是发愣,眼睛瞪着某处,半天不晓得挪一挪脖子。

“没有。但迟早还是要来。”赵仲明就是知道他还要来才给廖家人写了信,要怎么办,还得自家人来才行。

“那简单,把他请过来,有话敞开了谈,我们先和他谈。”老大放话了,至于上哪去请人,怎么请,不用操心,他知道安兹城里少不了那位将军王的眼线。

廖允文与萧煜两年多前见过一面,那时候老五和这位还半咸不淡地摽着,廖家人把他请了过来,给了一个“下马威”,就是那次。这位是晚辈,头回正儿八经的上门“拜望”,礼数周全得有点儿谦卑了,人还没上门,两大车“见面礼”已经送上了门,再看礼单,上边列出的条目看得出来这人煞费了一番苦心,就为这次见面。若不是真有心,犯得着上门来找难堪么?犯得着只身前来领受一顿“下马威”么?何况这位比老五还小了五岁,一群“长辈”排排坐定,找一个“小辈”的茬,他觉着没意思。后来见了老五从外来,那说话那做派,就更觉着没意思了。老五在情爱上无有“慧根”,属于打一步出溜一下的那类人,呆钝得可以,明明对这位另眼看待,还分不清哪头是哪头。他是懒得搭理了,就看老五什么时候醒过味来,把兄弟情与别样情分开摆放。谁知中间居然这么多波折,两年多后浪头又打了过来,长兄如父,自然该先上前去抵挡。

老大和萧煜谈的时候老三也在场,他不插话,默默然听两人商量如何在不惊着老五的境况下,让“死人”活过来,快到末尾了,才终于忍不住插一句:“两年多了,你倒是沉得住气!”。话里话外都有那么个意思:两年多了,你对这人不闻不问,看着他一步步陷到深不见底的深渊当中,递个消息就这么难?你光顾着你的家国天下,老五呢?!廖家未必这么贱格,非要顺着你的意思!你想要了就把老五奉上,你不想要了就把老五收回来,有这么便宜!

“三哥恼我是应当的……”

脸皮够厚的!谁是你三哥!

“只是事出突然,情非得已,非得如此不然换不来一个自由身。”

老大冲老三使了个眼色,让他少翻老案,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是陈腔,况且有些事关乎机密,他们也不方便知道。反正知道这人还活着,不必管他是以将军王的身份活下去还是以平头百姓的身份活下去,只要他能把老五丢了的一半魂魄找回来,全乎地活过一辈子,能让他尽量高兴地活,那就足够了。

两边商量了半个时辰,想了好几个办法,都觉得不够自然,还是萧煜自己说了,不打算藏着掖着,就是光天化日之下,站在他面前对他说几句话,简单点儿的招呼,或是已经风干了的念想,可能有点儿肉麻,但只要肉麻了,说明五味俱全,人还好好的。

挑了一个正午,日头非常烈,萧煜站在刺眼的西域阳光里对着那个木木的人说了一句什么,嗓音压得很低,再被呼啸的风撕掉一部分,隐在暗处的人什么也听不见。可那个人听见了,慢慢慢慢挪过去,朝他伸出一只手,这只瘦骨嶙峋的手在他脸上慢慢慢慢逡巡,好一会儿,那人软软朝他倒去,似乎身在美梦当中,面前这个并不是人,而是一团飞絮,把人整个埋进去,就可以抵挡日月流年,外边如何变如何苦如何恶如何冷都不能伤他分毫。

他还是没当他是个人。活人。

萧煜和廖家两兄弟说了一声,然后把廖秋离带走了。去江南。他在那儿买了百顷桃林,老早就筑好了窝,就等这个填窝的人了。

半月之后,廖秋离才稍微有点愿意认下他的意思。脸上不那么木了,说话的时候能正眼对着他了,无意中碰到他一下,他也不会猛地一颤了。

就是情事还不行。只要微微露出那么个意思,他就要缩回原地去。也不敢逼他。但看水滴石穿罢。反正两人日日相对,不再有外物相扰,终有一天能守得云开。

一起在江南的桃林里住了三个月之后,萧煜带着廖秋离去了一趟高淳,海边。

又是一个秋天了,海边的天格外辽远,有咸咸的海风从海上吹来,微凉。萧煜和渔人们买鲜鱼,特别买了一些小鱿鱼,打算回去烧着吃,什么也不搁,就这么架在火上烤,也不知能不能烧出廖秋离爱的那种味道。买好了从渔船上下来往岸边走,那人在离岸十几丈开外的一块大石头上坐着等他。

“买好了,回吧?”萧煜朝他伸手,他没接,自己从石头上下来,站到他面前,抬头看着他,看得颇认真,跟认一样走丢了好久的东西似的。

“买了小鱿鱼,一会儿回去烧着吃,不知能不能做出水上人家做出来的味道,你将就着吃点儿?”以前两人相处,无话时总是廖秋离没话找话,如今廖秋离静了下来,到他没话找话了,这才知道不容易。

“嗯。”

“这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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