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放得下最好,”桥峰笑道:“人心里头要是老压着一块石头,活着会很累。”
“现在感觉轻松多了,真的,心情从来没有这样好过。”晓燕盯着许桥峰的脸,高兴地娇笑:“没想到你还挺能说,以前我怎么就没发现?”
桥峰给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目视前方,淡淡笑道:“以前没吃没喝,讨饭都能讨出个顺口溜来。现在吃的好睡的好,嘴再不利索点,就对不起那点粮食。”
孙晓燕从侧面望着这位和她共同生活了十几年的男人,觉得他真的很耐看,就像一尊完美的雕像。尖削的下颚,挺直的鼻梁。轮廓分明的脸,透着坚毅和成熟。眼角的一丝风霜,更增添男人的韵味。难怪那些看热闹的人说他们是般配的一对,就是连自己那最挑剔的师傅,也说他好的只剩下脸蛋。
她轻笑道:“这么仔细看你,你还真是位英俊的小伙子。这些年真的很对不住你。”
“有什么对不住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是我自己愿意。”桥峰把手上的烟蒂扔进湖中,一点红星划过一道弧线,消失在他们面前。
“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你本来可以跟位好姑娘成家立业生儿育女,却跟我做十几年的假夫妻,总该有个原因吧。”这是压在孙晓燕心头多年的问题。
“没什么原因,你就当我是个死心眼的人。”许桥峰微微一笑:“你也别把自己看的太轻,在我眼里,你是天下最纯洁最善良最美丽的女人。这些年我也要感谢你,你和婷婷让我得到了家的温暖,体会到做父亲的乐趣。说实话我不希望你来见他,但我不能阻止你,因为这关系到你的幸福。我想维持我们这个家,因为我也是自私的人,如果有一天你和婷婷要离开我,我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
“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晓燕望着湖水,幽幽叹道:“我最怕你碰上一位好姑娘,然后离开我和婷婷。可又希望你能遇上,因为我配不上你。你是好人,好人有好报。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会祝福你们。”
桥峰微微侧过身来,把晓燕那纤细柔软的小手放在自己宽大的手心上轻轻摩挲,悠悠地说:“这十几年他们都说我们是般配的一对,除非你要离开,我是不会走的。我又能往哪走?这儿是我的家,婷婷是我可爱的女儿,只要你们不嫌弃,我会守护你们一辈子。”
“你为什么会这样好呢?要是早点认识你,早点和你在一起,那该多好啊。”孙晓燕慢慢地把头靠在桥峰肩上。
“实际上我们很早就认识,只是你不记得。民国三十七年,我父亲挑着两筐破棉絮,带着我们来到城里讨生活。他一无气力二无长处,哪里找得到活路,只晓得在破茅屋里唱小曲来怨天忧人。母亲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除了哭就没别的办法,一家老小就在那破屋里等死。”
桥峰摸出一根烟,划了几次火柴都没点上。晓燕接过来,轻轻一划,双手捧着火苗把烟点着。他深吸一口,吐出烟圈,情绪有些低落,闷闷地说:“那年冬天特别冷,风就像刀子似的直往破衣里钻,跟要割掉肉一样。我拿着破碗蹲在戏院门口,指望能讨点吃的回去给父母和弟妹。那些进进出出的人看都不看我一眼,后来从戏院里跑出一位梳羊角辫的小姑娘,用乌黑乌黑的大眼睛瞪着我。又转身跑进戏院拿来一块烙饼,见我把饼收在怀里,就问我:‘你怎么不吃?不饿吗?’我说:‘我爸妈和弟弟妹妹还在饿肚子,我留给他们吃。’小姑娘又跑进戏院,抱出一摞饼来。不久跑出来一位女人,骂道:‘死丫头,你把饼往哪抱?’她看见我手上一摞饼,也没做声,拉着小姑娘进了戏院。”
桥峰扬起手,把烟蒂朝湖中用力一扔,打个长长的哈欠后笑道:“那次你没挨师傅打吧?”
“你说的我全不记得。”晓燕幽幽一叹:“你为了几块烙饼就把十几年的青春浪费在我身上?”
“那倒不是,我还没这么伟大。”许桥峰呵呵笑道:“那时候小,只想对你好,希望有机会能报答你的活命之恩,所以也就格外留意你。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全是你,就好像你是我与生俱来的骨肉和亲人。再后来我们能在一起,你不知我心里有多高兴。能待在自己亲人身边,怎么能说是浪费。”
晓燕又靠在桥峰肩上喃喃地说:“你是个傻子……”
“看到你能解开这个结,我真的很高兴。不过,我怕这事还没完。”桥峰握着晓燕的手,放在自己大腿上轻轻抚摸,担心地说:“人言可畏,围观的人中,保不准有认识的熟人。就怕这些人不明情由,添油加醋地乱嚼舌根。再说那女人也不会轻易相信,听说她还是文化局局长,正是管你们单位的。”
“我不怕。”孙晓燕从口袋里掏出刘爱珍申请表,上面密密麻麻盖满了公章。
“你就是为这个和他见面?”
晓燕点点头,说:“回去后你把它给金娣。不,还是给赵婶吧。我估计她已经知道我和张旭之间的事,上次和他见面时让援朝看见了。”
桥峰迟疑道:“要是他们问表怎么来的,我该怎么说?”
“能怎么说,纸包不住火。十多年前这脸就该丢了,该丢的还是要丢,你自己看着办吧。”孙晓燕站起身说:“走吧,我们回家,别让婷婷一个人在家着急。”
桥峰把表折好放进口袋,搂着她瘦俏的肩膀,路灯把他们身影拉的好长好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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