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大早,大军往北撤退,一个个垂头丧气。狄青故意穿着一身铁甲,却并不戴头盔,打马走在最前头,还不断转头在附近的山林里到处打量,大概是想让山林里藏着的人好好看清楚他这张带兵撤退的老脸。
邕州知州肖注,站在北城城头之上,看着越走越远的大军,跳脚大骂不止,城外围观的百姓,一边回头看城头上跳脚大骂的知州肖注,一边也跟着骂骂咧咧。
连狄青祖宗十八代就骂了个遍。好在狄青不是邕州人,否则此刻只怕连祖坟都要被掘了。
山林里自然还有不少穿着蓝黑色麻布衣服的汉子们正在喜出望外,挎着竹筒,竹筒里插着直头刀,正在山林里飞速奔跑,过山淌水如履平地。
狄青退兵了,这么好的消息,岂能不快点传回去?
狄青是真退兵了,一日就过了昆仑关,当真是狄青,百分之百是狄青,高头大马上坐着,老是老了点,但是千真万确是狄青。
士卒也一个不少,八千多人,甚至有人蹲在林子里慢慢数着,八千人并不十分多,一百两百,三百五百,一千两千,八千人,全走了。
过了昆仑关,第二天继续往南走,一直往宾州去了,到宾州还不停步,大队人马依旧往北在走。
狄青是真的走了。
肖注在城头是破口大骂,整个邕州城,没有一个不在骂狄青的。昔日里救过邕州城大多数人性命的狄青,此时已然成了一个臭狗屎,连臭狗屎都不如。
山林里的火峒人,又开始慢慢出现了。
最早不过三五个,远远往邕州城眺望。
然后时不时出现十几个,二三十个。
肖注听得下人来禀报,边往城头上,边骂着狄青十八辈祖宗,又是一脸紧张地安排城防之事,各处城门大门紧闭,城中的军汉,衙差,都往城头而上。
忽然有人跑到肖注面前禀报:“肖知州,快快往北去看看,北边城外,来了一队人马,看起来应该是宾州来的援军。”
肖注皱着眉往北城而去,站在城头之上,看着远方那一队人马,稀稀拉拉,长短不一,穿着本地的蓝黑色麻布衣服,一个个死气沉沉模样。
肖注看着这般的场景,叹了口气,连连摇头。
一旁的军汉还开解一语:“知州,有援军总比没有援军好,看起来也有三千来人,实在不少。”
肖注没好气说道:“连狄青都不愿在此久留,你还指望这些宾州人两三百里而来,帮我等守这邕州?若是真到危急时刻,这些宾州人必然跑得比谁都快。六年前侬智高破邕州的时候,都监张立带着宾州援军跑得比谁都快。这些宾州人,没有一个靠得住的。”
一旁的军汉也是叹着气,说道:“知州,待得他们入城了,总有点用处不是。”
“饭桶的用处?”肖注气道。
军汉悻悻,眺望几番,又道:“知州且看,他们还带了不少车架呢,想来是自己带了粮草。”
肖注闻言看了看,表情好了一点:“这还差不多,我邕州可没有那么多余粮养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