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津侯府他惹不起,这趟浑水,不蹚也罢!
周守文火急火燎地赶到官府,拨开堵着衙门口的难民,一路走过去,只见众人之前,一着了青色长衫的少人年身形笔直地站立着,见了周守文过来,微微笑着拱手道了一声:“周太守。”
周守文看见洛骁的脸就觉得后槽牙开始抽痛,尽管再次看瞧他,周守文只想将他生撕了,只是当着众人面却也不好做什么小动作,只能笑着上前,道:“世子昨日不是已经骑马离开戍州了吗,怎么今儿个却又回来了?”
洛骁便笑:“大人,都事到如今了,你却还想隐瞒么?”
周守文眼皮一抽,心里虚的慌,额头隐隐约约都被吓出了冷汗,嘴上却只能试探道:“世子这是什么意思?”
洛骁一笑,转过身,对着众多的难民道:“各位百姓,相信你们也知晓。岁后戍州大旱,多数田间颗粒无收,”环顾一圈,拱手道,“是以圣上曾下旨,让戍州各县令、太守放粮,以救济灾民。然而,周太守却只放了半日粮,便就此打住了——”
周守文冷汗落得更快,伸手拿袖子拭了拭汗,惊慌地看着有些激愤地难民,讪笑道:“世子,你胡说什么?下官的确是因为官府内无甚多余存粮才不放粮的,”压低了声音道,“你可莫要信口雌黄,污蔑本官!”
洛骁依旧是从容地笑着:“大人说的不错,”面朝着灾民道,“原先张将军派遣我来太守此处前,我也以为太守必然是坑害百姓、收刮民脂民膏、以权谋私的贪官!”用眼尾看了看周守文惨白的脸和底下一片哄然的民众,话锋一转,“只不过,我同属下也曾去过太守此处的粮仓——这才发现,太守确实未曾说过半句谎话。”
周守文惊异地看了看洛骁,直到发现那边冲着他一笑,心才缓缓落了下来,叹了一口气道:“只是,无法帮助百姓,本官实在、实在是有愧啊!”
洛骁却走过来摇头道:“大人何须如此谦虚?虽然戍州无粮,你却愿意变卖自己名下所有田产房屋,以所得之银钱从他处换取粮食,以解戍州百姓当下之忧患,实为天下百官之榜样,又何来愧疚一说?”
周守文愕然瞪大眼:“什、什么?”
洛骁笑道:“今日早上,军中兄弟已经替大人从周边将七百石粮食运进了城中。因着那些卖粮的乡绅们知道大人这是为了戍州的百姓,是以他们也不愿赚取多少银钱,这近千石粮食价钱只需拿大人名下的田产做交换便可。”
说着,拿出一张写好了条款的转让书,笑吟吟的:“大人,现在就请你为了这戍州的百姓,在这借条上,按个手印罢。”
周守文简直被这一连串的事情弄懵了:“什、什么?”
难民纷纷涌上来,七嘴八舌的道:“大人,您的大恩大德我们一定永世都记着!”
“粮食早些时候已经开始发放了,我们一家五口都领到了。”
“我也是,我也是!大人,难为您愿意用自己的田地给我们换取粮食,我们以前真是误会您了!”
“是啊!青天大老爷啊!”
一群人一拥而上,周守文被围在其中更是晕晕乎乎。他自出任以来,被人唾弃的时候倒是多,像今天这杯被人为着说是清官,还真是前所未有。
洛骁在一旁笑着看着喜气洋洋的周守文,拿出那转让书与印泥便道:“大人,虽说我知道你肯定是不会赖账的,只是那些卖粮的乡绅本来就亏损了,现在也不能不给他们一个依据。大人不如现在就画押罢?”
周守文笑意满满地接过那张借条,只是定眼一瞧,那上面竟也将自己几处未曾对人言的私宅也给列举出来了,脸色不由得又是一变。
“大人,粮都已经发放下去了,画押罢。”洛骁笑得更家温和。
周守文看着层层将他围起的难民,还有看起来笑得人畜无害的洛骁,自觉骑虎难下,有苦难言,用拇指在印泥上沾了一下,随即却被洛骁帮着在那张转让书上印了一个手印。
“世子还真是——将下官查得清清楚楚啊!”听着周围的一片欢呼,周守文盯着洛骁,咬牙挤出一句话来。
洛骁笑着,也低声地回道:“不过是些田地,没了便就没了。比起大人手上的金银,那些子地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瞧了瞧他,“况且,大人只要继续在戍州当这个官,什么好处捞不到?一点田地,怕是到不了明年,便能重回大人手中了。”
周守文一怔,心中暗忖:以洛骁这个意思,是打算所有事情既往不咎,也不追究他贪污受贿一事?
——也是!毕竟这平津世子也收了他那么多好处,弄死了他,他自己也没甚好处!他们的帐暂且记着,日后他再同这小儿慢慢清算!
这么琢磨着,周守文心里头倒是蓦然轻松了许多。四处瞧着正在自己身旁跪了一地的难民,理了理衣服,脸上又重新露出些笑模样来:也罢,花了那么点钱去买了个好名声,虽说不赚,但是倒也不亏。
洛骁站在周守文斜后处,瞧着那人一脸春风得意的模样,微微垂着眸,也若有似无地扬了扬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