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法处置,什么军法处置,大圣已经亡了,你还在做着你的美梦。你是要军法处置是吧,先把我给处置了吧。”妻子冷冷的看着他。
这让骆中标怒火中烧,他抬起手臂举起巴掌:“你!”
之前,骆中标对妻子素来尊重。那是从来都不敢重声责骂一句的,更别提打人了。
而此时骆中标盛怒之下,竟然抬手要打妻子。妻子含着眼泪,怨恨的看着他:“好啊,你打、你打啊!这些常元军的将士们扶老携幼拖家带口的跟着你,他们有过一句怨言了么。如今你把他们带进这野人山,我问你,他们吃什么、喝什么,饿了谁给他们吃的,生病了谁给他们拿药,说啊,你倒是说话啊!”
一席话噎的骆中标哑口无言的愣在了当地,女儿骆小朵死死的抱着母亲,同样眼神幽怨的看着他:“爹爹,你一己之私,害了多少人。”
骆中标大为震惊的看着女儿,他不明白为什么连女儿也不理解自己:“我为一己之私?这、这话从何说起。我若是为了一己之私,早就死在那迢梧县了。我带着他们走出来,来到这里就是不想他们被造反的反贼屠戮!”
人在犯错的时候,总会给自己找一些不切实际的,虚弱的理由。其实有的时候并不是他们胡搅蛮缠,而是内心深处他们不想承认是自己的错误。
越是内心虚弱的人,越是喊得最大声,他们企图找一些堂而皇之的理由,来掩饰自己的错误。尽管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他们也隐隐觉得是自己错了。
可他们不肯承认,甚至于骗着自己去相信。
好在多年来妻子的贤惠,她是非常了解骆中标的,此时她眼中满是绝望:“骆将军啊骆将军,您当真是好大的官威啊。你想名垂青史你想做你的忠臣孝子那是你的事,而不是让你拿着这万千将士的性命,来成就你所谓的英明。”
女儿这时也忍不住插嘴:“哼,就怕那后世不但不会给爹爹你名垂青史,反倒是会在史书上写上您一笔,您的愚忠!”
平日里,给女儿十个胆子,她们也是不敢说出这番话的。可是现在,骆小朵就敢直言不讳的指出骆中标的错。
骆中标竟然没有愤怒,也没有出声责备女儿。这一番话,似乎使得他有所顿悟。
“报、报骆将军,今日军中又有三十一人饿死。其中,有二十八人乃是老者。”终于,又有传令兵进来禀报。
几乎是每天都有饿死人的情况出现,这个世外桃源养活几百人简单,养活几千人似乎也不是问题。养活上万人就困难了,养活十余万的军民,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资源,毕竟是有限的。若是把人们都散布到各处山峦,在山中也不会有这么水草肥美之地不说。连绵大山中,食物来源同样的匮乏。
十余万军民这一路走来,早有上千人病死饿死。若不是自己带着他们逃亡,若是大家伙儿都留在迢梧县,或许情况要好得多。
此时的百姓们食不果腹,将士们连拿武器的力气都没有了。大家伙儿,哪里还有力气去开垦土地。
终于,骆中标似乎认识到是自己错了。他知道再这样下去,常元军这十余万军民,早晚要毁在自己手里。
“把军中储备的种粮,拿给大家分了吧。”说到这里,骆中标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尽管是知道自己错了,可骆中标终究是不甘心。这里鸟语花香水草肥美,明明就是一处人间仙境的。而且这里世人谁也找不到,可以说是真正的世外桃源。
然而,美景只能用来欣赏的。想要吃饭,就成了个巨大的问题。试想一下,如果把我们扔进一处深山老林中,能够真正用来果腹的东西,怕是寥寥无几。
而这十余万军民人数众多,周边就连那些野菜,几乎也都被挖光了。食物,成了最大的问题。
种粮,那些都是来年耕种的种子。此时若是吃掉了,人们该如何过活。毕竟,挨到明年秋收,这一切就会改观了。
然而骆中标非常清楚,在这样下去,根本不可能坚持到明年的秋收了。
传令兵得了军令,当下也没有说什么。现在已经没有人反对,反倒是大家都觉得,没有了种粮已经无所谓了。
难道说,骆中标带着军民离开迢梧县的时候,就没有携带粮食么。
当然带着粮食,只不过一家三口若是带着上千斤的粮食,他们的如何走向逃亡之路。实际上,他们携带的粮食并不多。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到了十万大山到处都是猎物,到处都是野果鱼虾,谁知十余万人这么浩浩荡荡的一支队伍,想要补给根本不可能。
就算是抓到十几只麋鹿的鹿群,十余万人一分,每个人也分不到几块肉。
那些更多的粮食还留在了迢梧县,当时的骆中标还曾想着,将剩余的粮食和城中的房屋,全都一把火给烧了。就算是烧掉了,也不留给那些流寇。
最终,所有的军民都反对。虽然他们离开了迢梧县,可这里毕竟是他们的家,没有人能够做到,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家被一把火烧掉。
在众人的坚持下,骆中标最终答应了下来。他让百姓们将剩余的粮食藏起来,能带走的全都带在身上,一路踏上了逃亡之路。
现在想想,这反倒是自己的希望了。若是带着十万军民回家,反倒是一条活路。大圣王朝已经亡了,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呢。
之前骆中标也曾问过自己这个问题,那时候的他总觉得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大圣王朝虽然亡了,可他骆中标不敢忘记朝廷恩惠。
现在想想,正如女儿所言,自己确实是愚忠。而且,还害得这十余万军民,跟着自己一起受罪。
为数不多的种粮终于发放了下来,军民们暂时渡过了粮食危机。可接下来的日子呢,种粮再吃完了真就得等死了。
骆中标没有让他们等死,而是传下军令:我带你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