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头抬起,望着武后一字一顿的道:
“如果真的有过什么的话,在孝逸眼中,娇娘和绿珠儿,玉芙蓉没有任何区别。”
他的目光清澈而寒冷,足以冰冻世间最炽热的情感。
武后叹了口气,看着眼前的人儿决绝的表情,心中痛得不行。
但是圣母神皇武则天又岂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她再次拉起李孝逸的手:
“不管世事如何变幻,本宫对檀郎的情义不是会变的。你来看!”
几乎是拽着爱郎的手臂,把他拖到了桌案前。
那张遍体乌黑的九霄环佩,和田古玉白莹莹的山岳,清凌凌的琴弦,孝逸的眼眶湿润了,她居然会把这物件带到了控鹤监来。耳边又响起了那首随意哼出的《凤求凰》。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皇天后土兮,银河难渡。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
看见他有了反应,武后显得更加兴奋。她命人取来软垫,几乎是把李孝逸按到几案后坐定,自己快乐的坐在旁边,
“孝逸,再弹一曲凤求凰吧,你可知道,自从回到长安以来,本宫不知听了多少人演奏此曲,可就是没有一个人弹出你那样的韵味来。”
“当日不过是随口吟唱,逢场作戏而已,太后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他极其冷峻的回绝了太后。
“可是镂月开云那晚,却是本宫终身难以忘记的。”
对这个年轻人,是否表现得太过痴缠?这句话当众说出以后,就连武后自己都有些后悔。
李孝逸手抚琴弦,“铮”的一声回荡在寂静的大厅里。
一段乱lun情(琴)孽,一把毁我终生清誉的九霄环佩。
“赶快抓紧,莫扰了太后的好心情!”
余得庆看见李孝逸磨磨蹭蹭,不知他心里打得什么算盘,便不住口的催促。也让太后知道李孝逸能够如此乖巧,离不开他调教的功劳。
“莫急,莫急,琴为情声,情感是要慢慢积蓄的。”
只要爱郎肯开口,她再长时间都等得。
近距离的再次重逢,太后依然笑靥如花,但李孝逸却忽然觉得一阵恶心: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妪,竟然有少妇的脸蛋身段?自己居然和这个祖母辈的老女人有了荒唐的一夜风1流,传出去要让天下人如何笑话?
父王母后在博州城下血淋淋的尸身仿佛就在眼前,受难者的头颅赫然摆在金阙之上,奄奄一息的孝淳,倒闭路边的父老白骨,半裸的漱玉县主,和太后的俏脸重叠交织在一起,让他突然间产生了冲上去拧断这个女人雪白脖颈的念头。
“可惜了一把好琴,可惜可惜……”
他口中喃喃自语,忽然一抬手将九霄环佩举过头顶,向着几案狂摔,一下,两下,三下,动作幅度变得越来越大,整个人也越发疯狂。
几案上的纸镇飞了起来,紫玉茶杯也飞了起来,落在地上粉身碎骨。
“砰砰砰”……摔断了九霄环佩,就能结束荒唐的孽缘。
“砰砰砰”……摔断了九霄环佩,就能结束耻辱的人生。
不知摔了多少下,只听得古木撞击之声,琴弦断裂之声,夹杂着太后的惊呼声,众人的呵斥声,九霄环瞬间佩断成两截。琴弦散了架,软塌塌的挂在了断琴琴面上。古玉的碎片散落一地。
李孝逸头上的那两只雉尾在大力动作之下飘了下来,鬓发散乱遮住了他近乎癫狂的眼睛,他喘着粗气瞪着断成两截的九霄环佩。
余得庆冲上前来,一把扯住李孝逸的衣领,反手一记耳光,气急败坏的骂道:
“疯子!你这个疯子!”
众人只怕他有什么不利于太后的行为,围将上来将李孝逸拖离几案。
太后初时被吓得脸色煞白,但马上就稳住了心神,平静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