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帮下套的人也是鬼精,起先他们没想到秦家会顺风顺水,且能在新帝面前博个头彩,早知如此,当初行事方法肯定会换一种。覆水难收,再说后悔的话也来不及,惟有拿出十分的诚意,或可能分得江南织造的一块大肥肉。
见他们半信半疑,秦枫继续放猛料:“信不过爷,还信不过孟仲白之孙。”
做古二十余年的孟仲白如果知道有人拿他当幌子招摇撞骗,该要气得爬出坟墓找秦枫来算帐。
好名声不易,昔年的孟铁御史大名如雷贯耳,虽是商户们也十分信服。在秦枫空口白牙忽悠下,商户们甚至不再坚持要秦家写字据,交出了百万赌资的欠据,且写下欠资已还的文书。
验明字据、文书的真假后,秦枫即翻脸不认人,他本来什么也没说,没啥可认的。
商户们欲哭无泪,辗转找到孟焕之,如此如此一说。孟焕之却是怒了,有人胆敢冒充他的岳父行欺骗之事,继而污蔑他的名声,他要报官,请大理寺还一个公道。
事情明摆着,权势面前不得不低头,最终织造局的差事花落别家,这帮下套的人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惹上一身臊。官府的衙差们成天盯着他们不放,今天顺走两张银票,明天拿走一匹上好的锦缎,永无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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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晓的事虽了结,二老爷却是气怒交加一病不起,四月中死在任上。
二房嫡女知静才进京坐稳荣安伯夫人的位子,听闻父亲病危,又与丈夫、堂兄一道赶赴湘楚。跋山涉水,一路疾行,她还是没能赶上见父亲最后一面。
远在街口眺望到秦府前挂着白幡、素白灯笼,知静在车驾中失声痛哭。古礼奔丧,女儿们是要哭着进门,真正失去亲人时不用礼法约束,悲从心中来。
府中秦明与几个兄弟赶在他们前头到,勉强与父亲说上话,白衣缟素,缫麻重孝,守过了七七四十九天后,众人扶灵回西北原籍。
知静抽空见到了半身不遂的三哥,临来时想好骂他的词语全都说不出口。秦晓也如半死人一样闭目不理会嫡亲妹子,兄妹俩对坐半晌无言。
许久之后,知静缓缓开口:“三哥,你还记得菊香吗?”
屋里有一股腐朽的气味,床榻上的人隐在帘帐后,一张消瘦的俊脸辨不出神色。
知静自说自话:“那年,菊香背着我偷了许多好东西,猫眼石、顶好的玉器、屋里几副不常用的象牙摆件,数不清的金首饰,她全给了你。后来,因为九妹丢了蜜蜡海棠,我才发现自个身边养了个吃里扒外的奴婢。”
知静一脸戚色盯着床上的秦晓不放,“出了那样的事,菊香那里有活路,她仍哭求不干你的事。我求了母亲许多回,方才为她在庄子里留了个土包可安身。三哥,那时候我梦里都在恨你。”
“年前,八弟死在战场上,九弟封了侯。你睁眼看看,家中那一个兄弟像你这样不成器。”知静言辞愈激烈,可无论她怎么责骂,秦晓仍是一动也不动。
屋外的三奶奶听得着急,轻扣一下门扉示意,知静收了话语,泪流满面,绝望地看着秦晓。她知道,眼前的人虽没死,心却死了。
也好,他该早点死的。
待她出了屋子,檐下秦明来回走动神情焦急,知静不由自己又落了泪,幸好她还有大哥。二房本就比别的几房差点,现在更是丢人丢到底,哥哥们撑不起来,她替家中撑着。
知静其后一生,安稳做着荣安伯府的夫人、太夫人,秦家女儿的好品格在她身上显露无遗,京中贵妇圈里提起她都是赞声一片。
她的丈夫也同别的勋贵人家一样,有着二三个妾室,三五个庶出儿女,永远将她与她生的儿女放在第一位。
沈博式微时有妻子相伴,情谊终生难忘,他有这份心意知静已知足。她为了兄长而嫁,兜兜转转从威武伯世子夫人到平民,再到荣安伯夫人,后来娶儿媳时亲自将龙凤玉佩交到一对小儿女手中,这是方太君送给她的物件。
彼时,知静方发觉一生从来没为自己做过什么,人生不得圆满,也难得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