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州梅雨多,柏州也不大,小吃街上下起雨时,宿海和袁柳还看到了两个同学,“你瞧瞧,那是我们班的。”俞任坐在店门口回头,看到了齐弈果拉着曹芸举着衣服一起奔跑躲雨。
牙齿扯下一口肉,俞任看着曹芸嘴角的微笑面目狰狞起来,格劳瑞啊说俞任姐姐,那是博士姐姐吧?另一个姐姐是谁啊。
俞任说另一个是阿姨。瞧,她真小器。
再戳了块臭豆腐,远处的小齐左手和曹芸各牵着一只衣角,右手还搭在她腰部。袁柳说,“那个阿姨是博士姐姐的妈吗?”
俞任说不是哦。心里骂开了:你作死哦齐弈果。
雨停后俞任要送两个比自己高的孩子回家,孩子们看着一米五九的俞任说姐姐我们自己坐公交就行。你鞋子进水了,回家赶紧换吧。
俞任憋着气一个人回到家,俞晓敏说医院来了个四胎危急孕妇得参与急救,让俞任自己解决晚饭。俞任气都气饱了,对齐弈果的短信置之不理,对她的来电置若罔闻。
齐弈果对曹芸歉意地笑了笑,“小女友看来有点儿忙。”
“她真不简单,换我,可能做不到这样大方。”曹芸端起咖啡杯抿了口,“我原以为你和她,会有点带孩子的感觉。”就像她当初带齐弈果一样。而齐弈果说不是的,她的事儿不容我越级指挥,我的事儿她不掺合。
不吃醋吗?曹芸说,我本来有点侥幸心理的,现在看,你们之间泼不进水。
齐弈果说芸芸我感觉到了,所以我才来赴约。我想我要说的你都明白了。成年人对话有个毛病,寄希望于对方明白了,又觉着自己不说明白是给面子落台阶。小齐不知不觉沾了这一套,而曹芸早就对此轻车熟路。
“祝你们幸福。”曹芸握着小齐的手一时没舍得松开,而齐弈果说我想了很久很多,我觉着当年错不在你,在我妈。曹芸不置可否,说这事儿不需要安个公道名份,缘分不讲理。
小齐和曹芸分开后又拨了俞任电话,发现对方已经关机。大事不妙,她顾不上被父母发现的危险打车直奔俞任家楼下,三个阶梯一跨终于到了她家门口,一声“彩彩”后,是红着眼睛的俞任开了门。
“都说清楚了。”齐弈果说这事儿本来不是她想说的,但是曹芸一周几个电话,意思过于明显,她心里有数的。而小女友的手落在她的右手,目光犀利得让医生发慌,小齐举起右手,“告别时握过,下雨时搭过腰。”心想俞任是不是长了千里眼?
没想俞任又哭了,小齐进门抱住她,“彩彩,我不见她了,再也不见。”俗套爱情戏码还是上演。
俞任说不是这个原因,她只是觉得自己竟然如此放不开,“我为什么做不到从容地爱,大方地爱?”
理智回来的文科高材生说,虽然我的内心意愿是不干涉你们,但我的言行表情已经间接促成了你做出这个决定。弈果,我对你过于喜欢,从而有点迷失自己了,小情小爱就这回事儿,醋了,酸了,哭了,好了,甜了。我这一次怎么没绕开呢?我爸说过,我看着沉稳,其实骨子里还是小家子气,能不能做大事还要走着瞧。
齐弈果好笑,“真是孩子了。你要做什么大事?”
俞任羞涩得难以启齿,齐弈果看得心花怒放,“彩彩,偶尔任性一点,小女孩一点,没关系的,我喜欢。”嘴唇落下后,舌尖被俞任狠咬了一口,“以后你还是跟我说明白!”
小齐捂嘴叫,“什么?”
“你心里究竟有没有她?”俞任觉着自己今天俗不可救药了。爱情不仅仅是荷尔蒙,还有不断地确认、履约,跟她社团活动的进度规划表似的。
“偶尔会想起,算……不算?”小齐很诚实。
俞任想了想,“不算。”毛巾里的水挤得再用力也会有残存,手过于用力还会疼。
敲门的声音传来,“哪一位?”靠着门的齐弈果去开门,迎面而上的是自己亲妈老何那张吃惊脸,她手里捧着给俞任送来的晚饭,“果果?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再看俞任极力恢复正常却还看得见眼红的模样,还有女儿惊惶一闪的眼神,老何狐疑地打量着两个女孩,“你回柏州怎么不打招呼呢?你包呢?”
小齐说她的包在车里,回来先带点东西给俞院长和彩彩她们。
“哦。”老何将饭盒交给俞任,“阿姨包了饺子啊,三鲜的。”老何说话亲热,表情却淡了不少,语气里还被俞任品出了一种打小三的滋味。老何再白一眼齐弈果,意思是你还不回家?
小齐只好跟着出了门,一步两回头看着小女友,无奈之下还暗示俞任放心,俞任忽然明白了,小情小爱的困扰不在于拧干齐弈果的水分,而是抹掉她心里的恐惧,比醋意更现实的是家庭阻力。
弈果回家又要经历一轮盘问和防护,对方磨难、消解、摧毁的企图显而易见,齐弈果是普罗米修斯吗?新肝长成就要被恶鹰啄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普罗米修斯是神,可人的意志力也能如此强大?
那盒三鲜饺子俞任一个都吃不下,她坐在房中等着小齐的短信,希望和以往老何突袭之后那样,收到“搞定”两个字。
显然,小齐没搞定,她说彩彩,我妈非得我在家待两天安排相亲。明天我不能和你一起回上海了。
为什么不拒绝?俞任想问,她告诉小齐,“弈果,拒绝吧。你这样我太心疼。”
那头是无尽的沉默,夜深了,俞任觉得黑色浓得她喘不过气,而齐弈果午夜发来的信息更透着死气:她是疯子。
齐弈果身后是老何的声音,“你们究竟怎么一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