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被“山下智久”无视良久,向来自尊强烈的宿海想拉上袁柳去育才中学打听,“我就是要看看他究竟长什么模样?敢用假照片诓我。”
好学生袁柳说咱们都要上学,中午去一趟育才来回两个小时,下午肯定要迟到。
宿海说我有钱,咱们打车来回。明天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迟就迟了呗。反正你体育课都躲在树荫下看书,我体育课老被拉去扔铅球——体育老师发现了宿海这块奇才,已经在为全市中学生运动会在培养苗子。
“可你去了育才,怎么找到那个人?”就算你晓得他在哪个年级,但是不知道他在什么班级叫什么名字?袁柳考虑问题有些像她俞任姐姐那样细致。
宿海则做起甩手掌柜,“你考第一,你来想。”
于是中午十二点半点时,头天晚上提前为店里准备好了碗筷搞好卫生的袁柳借口学校有事提前离开了,上了出租车后宿海问你想到什么法子没?
袁柳的眼睛灵动地转了转,“三步走。”
第一步,在学校门前举牌子,“诚意收购初三习题教材,每本十元,有多余者可来询问。”纸壳子上用彩笔已经写上了这一笔,不出十分钟,就有学生来问,“语文习题要不要?”袁柳说这个看质量,攀谈几句后就进入到第二步,她问人家你知不知道你们年级有个叫“固执dě男人”这个q网名的同学?
人家学生好奇地问为什么要找这个同学?袁柳说你不知道吗?他是全市女初中生的梦中情人,长得像山下智久。来,据说长这样儿。说了一圈后,一本资料都没收,倒是把山下智久的消息散出去了,还讲好三天后她们会再来。
袁柳拍拍宿海肩膀,“放心,到时候那个诓你的家伙会自己跳到大门口来找你对质的。”
宿海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
俞任姐姐说过,没什么就爱秀什么。他秀山下智久,那就说明他压根没人家那么高和帅。被同学打听到了后会取笑他的,到时候他气急败坏就出来了,这就是第三步。袁柳朝宿海歪歪嘴巴,“这法子是俞任姐姐教的。”俞任只是让她找育才的小学同学打听,袁柳则把姐姐教的发扬光大,直接杀到了人家大门口。
三天后,“山下智久”果然早就在学校门口抱着双膝等着,宿海一露面,那小子就露馅儿了:他压根没想到眼前这个一米七四的初二学生真的发了自己照片。而他身高仅仅一米六,黑瘦得像只小猴子,校服穿在身上松垮又可怜。长相远非山下智久,倒像低配版的撒贝宁。
袁柳说你就是“固执dě男人”?
对方瞄了眼宿海,“你们在我们学校门口瞎胡闹什么?网上发个明星照片怎么了?我说过那是我吗?”
宿海往他面前一站,身高优势立即压制了对方,她撩了下自己的大波浪,再顺手扎了马尾在脑后,“就你这样还配和我谈恋爱?耽误我洗头剪头的时间,我能赚二十块钱呢。”她不屑地扫视了网友一眼,“小柳,咱们回家吧,没劲。”
低配撒贝宁在大门口被同学围着笑了会儿,最后冲着宿海喊,“稀罕你?大肥妞!”
宿海步子一停,说小柳这我可忍不了,“我除了吃自己家的,就数吃你家的最多。我胖不胖管他屁事?”城中村总监助理美发师回头走到前男友面前,用甩铅球的手推了他一个趔趄,“滚!肥了刚好,揍你不费力!”
袁柳也跑回来,帮腔,“揍你不费力!小猴子!”
两姐妹搭着肩膀就大摇大摆地走了,宿海还回头瞪他,“不服气来实验中学找你奶奶我。”
走到路口后,宿海才笑了出来,“好解气啊小柳,怪不得我妈说你浑身是心眼儿。”来来,咱们坐公交车回家。
“不是说来回打车吗?”袁柳带着“果不其然”的表情问宿海。
闺蜜摸着头发,哎呀,这会儿又不赶时间上学了。打车要十二块呢,公交两块钱。得,省出来的十块钱我请你吃个甜筒吧。
宿海的第一段网恋终于划上了句号,但是“恋爱”这个话题开始成为同龄人之间的讨论主题。宿海说小柳你成天不是干活儿就是读书写作业,我和你聊什么?洗发水护发素啫喱膏还是烫发机?
于是袁柳一边洗碗一边陪着宿海掰扯了本校好几个男生,宿海挑肥拣瘦了半天,“我就觉着咱学校女生的眼光有问题。”宿海说合适的男朋友个头要高,身体不能太瘦,发型要别致但也别流里流气的,像坏丰年那样的头发就挺好。学习就不讲究,因为她自己依然稳居年级倒数。
袁柳说那我觉着你别找男朋友了,养只金毛就挺合适。
这话让宿海一时翻着眼睛无语,“还挺有道理的。”她补充,金毛也不合适,狗得花钱买狗粮,我不想为男朋友花钱。
小柳,你不想恋爱?你去网吧是不是也在网恋?
已经出入网吧数回并被宿海抓到的十二岁小姑娘说为什么要恋爱?这可又将宿海给问到了,她说家里父母吵架吵得她烦,就是上网找人聊聊天,也没想着谈,“那个育才的猴子还让我叫他‘老公’,我没叫他还生气,说我不爱他。我也不爱他啊,再说,喊老公给钱吗?不给吧。”
比起宿海的直来直去,小她一岁的袁柳有种不动声色的狡猾。她说自己去网吧是查点儿写作文的法子,不是和人闲聊。聊天多无聊,除非和俞任姐姐聊。
“你为什么不和坏丰年聊?她是北大的,北大比复旦厉害吧。”宿海扯着校服的拉链上上下下好些回,终于卡住了。袁柳擦干净手替她解拉链,“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你不是爱和读书好的人说话吗?”宿海看着袁柳淡黄色的睫毛忽然有些忧郁,“小柳,我肯定考不上高中的,你以后读大学甚至读了博士会不会不理我了?”
袁柳见那拉链缠得死,拉近宿海开始用上自己的牙,好容易解开后她没好气地看了眼宿海,“我是那种势利眼?”
你不是啊,可你看的书我都看不懂了。宿海甩着小胖腿坐在水池上,水泥池子年久失修,本就松动的缝隙被她的体重压得裂开更深。
“看书归看书,那是——”袁柳想起自己读书,原来多不是因为兴趣,而为了让俞任开心,“生活是生活,朋友是朋友。”袁柳瞥了眼池子缝隙,说周末要修复下。
常有人说袁惠方这个养女能干,穷人孩子早当家,她十二岁比人家二十的还能扛事儿。袁惠方也说哪里用得着自己教?她从小就是看事做事,不用大人多叮嘱。
袁柳的动手能力因为生活的锻炼变挺强,现在家里水电出了基础的问题都靠她小修小补。她用几盒惠方饭店的盒饭问附近工地换来了点水泥和沙子,自己在旧脸盆里和了半天就往水池上抹。一层层抹平,再加层混泥土。袁柳尽量将水池修补得形状统一。多出来的混泥土就围着城中村这座老房子加抹,虽然对于加固无济于事,但起码能堵住一些小蚂蚁洞。
当她抹得带劲时,发觉不远处有人看着自己。袁柳回头,看到俞任后她绽开大大的笑容,“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