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卯生气到后,平时和印秀以聊生意为主的俞任这天加了一句,“我生卯生的气,她向小柳透露我的情感过往。”印秀因此反而觉得和俞任更亲近,“我回家一定给她紧一下螺帽。”
还是算了。俞任说都已经讲出,之后的事情是我的不是她的。卯生从小就傻乎乎,不全怪她。
之后的事情俞任暂时静默不提,对她自己而言,不就是再次出柜吗?她想看看袁柳的打算,这孩子在自作聪明地搅浑水。俞任跳出水坑看她老练而幼稚地划棍子,顺便将半个月都没读完的书抓紧大好的辰光读起来。
小狐狸比俞任想象中沉得住气,她依旧日常提问学业和说晚安,不再问卯生或者小齐,还提到近来她忙着养花,以及参加了学校的理化竞赛选拔,“考得不错,可我就是要选文科。”
“那为什么还要去参加?”俞任问。
“就是为了让那些看不起文科生的同学老师看看,我也行。”同样好胜求强的小狐狸此时深得俞任的心。
紫藤花在初夏的一场雨水后串串坠落,俞任很快迎来了结业。在这个副科级干部班中她的年纪最轻,被人问了岗位资历后更受重视,她被推选为副班长,负责结业后班级同学的联络。俞任笑纳这个担子,心里却明白以后的麻烦也不少。
最大的麻烦就是介绍对象。柏州有位同往的女学员回家前就约俞任,“看看我堂弟,人真的不错,你们还是校友。”
俞任谢过,说暂时不考虑个人的事儿。女同学说这都不考虑要等到三十好几吗?女人能挑挑拣拣的也就这几年了。俞任觉着她该上的不是行政干部班,而是裹脚布切除班。
到家于下午四点多,俞任发现屋里窗明几亮,自己房间的床单散发着洗衣液的清香,连久没穿过的拖鞋都被清洗晾干,俞晓敏怕是也享了不少袁柳的福气。洗澡换了身轻便衣服,俞任给俞晓敏打电话,“妈,晚上出去吃还是在家吃?”
忙得晕头转向的俞晓敏说在家吃,你看冰箱里有小柳中午送来的饭菜汤水。她知道你今天回家,说提前准备好,省得咱们做饭。
俞任无语,打开冰箱后首先看到一盆猪手,看来最近烧得比较得心应手显摆到自己这儿来着。另有山药排骨汤,蔬菜两种,都是俞任喜欢的菜色。
一个高中生,平时要学习,要照顾妈妈,怎么还有空儿想到上门帮俞晓敏搞家务?俞任觉得袁柳的心操得有些远。她看了下时间,距离袁柳放学还有半小时,取了包就下楼打车——她要和袁柳新账旧账一起算。
八中的看门大爷还没变,他出来倒水时看了俞任一眼,说你是家长?语气里颇有些不可思议。
俞任笑答不是,来接妹妹。
显然已经认不出俞任的大爷点点头,“我说呢,看着这么年轻。”
俞任以一个过来人的眼光看着自己就读过的母校,她是八中新校区就读的第一批学生,那时矮小的樟树经过这么多年已经长成了粗壮蓬勃的姿态,郁郁葱葱布满路侧,已经遮住了后方的礼堂和小路。那条路上曾有她在广播声中拼力奔跑的身影,奔向这个传达室等待的卯生。
那时以为读书像坐监,现在站在监外,俞任等着继往开来的新一辈袁柳。小狐狸其实也属兔子,生于一九九九年,比澳门回归早半年。俞任算账之余,也因为想看看这孩子。好多年的习惯,离开或返回柏州总要见小柳。
铃声一响,走出校门的走读生们穿着改良后的校服,还是蓝白色调,但是方领蓝条纹短袖,裤子也不再松垮,收脚轻巧裤身修长。
一九九九年出生的小狐狸就穿着显腿长的校服推着自行车走出校门,看到门前微笑的俞任时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和同学打招呼后跑到俞任面前,两汪水汽萦绕眼中,“姐姐!”
袁柳又欢喜地笑出白牙,“你怎么来我们学校了?”
俞任说回家闲着,看到冰箱里的猪蹄子就想来当面谢谢。从包里掏出礼物,“一个pad,可以做阅读器,里面有一百本电子书,你可以慢慢看。也能做笔记用。”
袁柳拿着没拆开的礼物有些怯怯的,“很贵吧?”
不贵,比不少手机还便宜。俞任看了眼袁柳的自行车,说咱们走着说。
袁柳点头推车跟上,视线不由得偏向俞任,惊喜之后是担心,袁柳好像预感到俞任要说什么。俞任果然问,“现在每天几点睡觉,几点起床?”
一句话就抓到了重点,袁柳晚睡一个半小时,依旧早起。她的辛苦在别人看来不可思议,但自己早就习惯成自然。“一点前睡,五点起来,但有时中午能补半小时睡眠。”
姐姐的背影凝住,俞任回头瞋她,眉头里都是无奈,“是不是操心太多事儿时间不够?”
小姑娘吐舌头,“忙得过来。”见姐姐眼睛眯了下,她马上郑重其事,“只是周末帮阿姨搞一下卫生,她装修房子都没帮上忙。”
只是偶尔请白卯生姐姐来家里吃饭,只是多花了点时间做题提分,只是习惯了一天做两顿饭,现在早上我妈都不让我自己准备,而是买早点吃……
俞任眼色动了下,还是没说话,回头继续走路。袁柳的心跳加剧,她追上,继续解释,“只是好奇心过剩,打听了点八卦……姐姐,我错了。”
“我一度以为八中现在是不是抓得不严格了。”俞任终于开口,可问了门口大爷,每周仍然是半天假,上次咱们去俞庄还得等到清明节放假。我觉得你时间并不充裕,那些人情世故操心太多,是很消耗精力的。你没到这个年纪,俞任说小柳,姐姐知道你的心意,很感谢你。我妈工作忙,最近忙着房子的事儿,她的确容易粗枝大叶疏于照料自己,但不至于搞不了卫生吃不上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