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所门前,有一名汉子正抱着古十六的大腿哭嚎。
他来自野木町,也就是古河寨东北十余里的一个小村落。
野木町的几十户人家,本家都出自古河寨,早期移民以古河寨为中心,在临近耕地开垦的差不多,向四周扩展拓荒,自会搬去拓荒的新田附近住,野木町就是这样一个小村落。
哭诉的野木町村民,和古十六同一个祖太爷,按中原辈分的话,还是古十六的堂叔。
但这关东地,便是这些农户,其实作派和京城公卿也没什么不同,这些去开垦更远土地的村民,便视古河寨的同脉为本家,他们是支系,地位便比本家低。
汉子哭诉,北野木町的人又来强占耕田,他们奋起反抗,遭到对方殴打,而且一死数伤,还有他才十二岁的女儿,被对方推倒水沟里,溺死在了里面。
四周聚集的村民立时纷纷怒喝起来,混蛋,杂种的乱骂。
看到陆宁走出来,古十六拎起他那叫野木大弘的堂叔,说:“来,跟我见班大人。”
陆宁对南、北野木町的纠纷也略有耳闻。
南野木町,和古河寨移民同祖,北野木町的村民,则来自古河寨东北三十里的小山栅。
小山栅,属于常陆国,是常陆国西北最大的栅城,也千余户,数千人口。
但其距离常陆介源满仲驻兵的鹿岛城,直线距离便一百八十里,更莫说中间隔着山地、沼泽、湿地了。
反而小山栅西距离新唐城也不过三十多里。
但藤原秀乡敢将本属于下总国的古河栅变成自己的领地,却对距离同样很近且远离常陆国中心的小山栅不敢动其分毫。
一来,常陆国和族是进入陆奥征讨虾夷的大本营所在,历来地位便极高,为第一等大国,国守很多时候由亲王遥领,现今便是如此。
而实际在常陆国代行守备将军职务的常陆介源满仲,就更是个强势人物。
源满仲,是源氏武士集团崛起的奠基者,二百年后,创立东瀛历史第一个幕府,以征夷大将军的身份统领全国,将天皇由公卿的傀儡,彻底变成武家的吉祥物的源赖朝,便是源氏武士集团的继承者,和源满仲同祖。
现今来说,源满仲也颇得京都的公卿们器重,藤原秀乡就是跑去了源满仲游说抗齐一事。
是以,这小山栅,和日落西山的下总国橘氏不同,藤原秀乡一直也没敢打它的主意。
反而,小山栅相比古河栅,属于后来的移民,但向四周扩张时,源自小山栅的垦荒之民,仰仗常陆国的威势,侵略性极强。
甚至有一处早期靠近小山栅的源自古河的村落,已经被驱逐,开垦的土地都被小山开垦民霸占。
野木町本来没有南北,但小山开垦民在古河野木町北两里处建房,慢慢也聚集了几十户人家,称为北野木町,古河开垦民的土地,也被其挤压侵袭。
这些年,双方龃龉不断,经常爆发冲突。
在这一点上,藤原秀乡并不给他的古河民撑腰,因为,小山栅,还是现今极为标准的庄园公领制。
也就是,开垦的领主,为庇护和借助这种权力使自己的庄园不被地方管理,便往往把自己的庄园进献给贵族和大寺社,奉之为领主,称之为“领家”,分给庄园年贡的一部分,自己则保留下司职,留在原地,管理庄园。如果“领家”以为自己的权势仍不足以同国守抗衡,则将庄园进献给更有权势的贵族,奉之为“本家”。
小山栅的实际在地领主,为有着下司职“小山少目”的小山村北,而小山村北的领家,是鹿岛神宫,本家,则是京城的公卿。
藤原秀乡,自然不会无端端去招惹他。
这也使得南北野木町的冲突,往往是南野木町,也就是古河人吃亏。
甚至几年前还爆发过古河栅和小山栅的大规模械斗,毫无疑问,还是古河栅吃了大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