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桂香不好瞒着儿子,回答:“是卢景程的夫人。”周名瑄那张嚣张的脸嘲讽一笑:“原来是你前儿子的媳妇,如今碰见了可要上去打声招呼?”陈桂香是不想儿子有一点生气的,急忙说道:“什么儿子儿媳的,他们算哪门子的儿子儿媳,瑄儿,你才是我的亲生子,你心里只疼你一个!”她急急忙忙表态,生怕儿子和自己生分。周名瑄并不吃她这一套,语气反而更加讽刺:“你若真为我好,当初应该死命捂住那个秘密才对嘛。”随后又嗤地一笑,“你说你都瞒了十七年,怎么就不能继续瞒下去,瞒到死才好呢……”他毫不在意地说些这些话,见陈桂香一脸愧疚难过,心情好似才愉悦了,继续道:“我看你最爱的是你娘家人才对,是吧?不是为了他们你也不会再使一次当年的手段从而叫人发现旧事,啧,真是个好女儿,我听了都感动。”陈桂香面皮涨红,被这一番话说得不上不下。周名瑄没看她,神情捉摸不透,眯着眼睛看着远处那人。半晌,才似漫不经心问:“她叫什么?”陈桂香见儿子不说方才那事了,松了一口气,道:“姓贺,闺名唤作云珍,是万安县贺主簿家的女儿。”周名瑄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会儿,又问:“你那儿子明年春是要进京参加会试是么。”陈桂香怕儿子不高兴,没说话,只胡乱点点头。周名瑄也只面色冷然,口气依旧不好。“你养了个好儿子,怎生他竟不孝顺你?哦不对,听说你妄图毁他名声,陷害他媳妇,是了是了,你该……哈哈!”他竟轻佻地笑了起来,一身的纨绔放荡之意。陈桂香被亲生儿子讽刺得说不出话来。最后拿了药才回家了。来医馆皆因昨晚周名瑄喝醉酒,晚归和人打架,左边肩膀被人打伤,陈桂香心疼,非要拉着儿子来看大夫。周名瑄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副什么都随意的模样。陈桂香内心也很煎熬,看着儿子这样心中非常不好受。犹豫了好半天,终于,一咬牙,将儿子的真正身份说了。“你并非卖卤菜家的儿子,娘在改嫁之已经怀了你,你真正的爹姓李名唤李长兴,现如今是京中四品官,娶的继室乃是三品官员林彦林大人女儿!”陈桂香的一口气索性全部讲了出来。“你说什么!”周名瑄兀地从位子上一下子站了起来,厉声质疑。他心陡然一凛,而后阴沉道:“你将事情原原本本给我说清楚!”能有什么稀奇,不过是个金榜题名一举成名后的书生抛糟糠之妻的例子,不过这人手段好,硬是把事情压得一丝风声不漏。李长兴,周名瑄舔舔唇,巧了,他刚好就认识,他那个瘸了腿的儿子他也认识。周名瑄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看来,他们这是可以收拾收拾包袱重回京城了!陈桂香大吃一惊!“你,你要去找他?!这,不行!这不行的!”周名瑄却面不改色,把玩着手中的一枚玉佩。心中自嘲这东西价值不菲,如今他可配不上了。一边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去,为何不去,你就甘心这么窝囊被他抛弃十几年?替人养大儿子,他却在京城娶了美娇娘,享富贵荣华。如今去卢是正好么,李人大可是缺儿子呢。”这是真话,李长兴子嗣不旺,这十几年,拢共就得了李颐殊一个儿子,乃是正房所出。周名瑄能认识李颐殊也不奇怪,以前周名瑄有身份有地位,镇南王世子,多的是人巴结。即便他性格嚣张霸道,也有不少人通过他攀关系搭上镇南王。周名瑄是什么人,自来眼高于顶,我行我素,谁都不看在眼里,说不得见你不顺眼当还要众嘲讽几句。这种事周名瑄做了不知凡几,没有十次也有九次。年轻人在外聚在一起的时候多,况周名瑄是个爱玩的,所以经常这么这个园子看戏,那个酒楼饮酒,聚众为乐。李颐殊倒是见过一两次,人家还上来说过话,周名瑄虽爱答不理没把人放在心上,可也算认识。再者那时候京城贵圈中出了一件事。是在一次赛马场上,有一匹马发了疯,撞倒了不少人,偏偏李颐殊倒霉,小腿脚踝骨被飞驰的马踏过踩碎了骨头。人当即就疼了过去,虽及时请了大夫,道后来听说还是没治好,腿跛了。这事闹了好长一段时间,周名瑄也知道,全当个热闹看。脚跛了,前途就废了一大半,特别是对于那种读书出生的人家。身有残疾是不能够做官的,如此就不能走科举道路。再看李家,可只有一个儿子。周名瑄发出低笑声,看呐,连老天爷都不绝他。然陈桂香却很怕,退缩。怎么能不怕?要再见到李长兴。当年李家父母是如何威胁她的,李长兴是写了一封如何决绝的信。她都记得一清二楚,几乎成了她心中的一根刺,深埋的疙瘩。当年哭天喊地大闹尚且犹留不住人,今要往京城而去,真的不会被人羞辱一顿赶出来?于是她只能老实道:“瑄儿,当年娘怀这你的时候,李家人包括你爹都是知道的,可是为了一个好的前程,他照样狠心地给了娘一封休书,无情将我遣回娘家,从没顾念我肚子你还怀着他的骨肉,十七年来,也从未来信询问过半句。现如今,你想过去找他,焉知他能认你?”周名瑄却眉目微敛,嗤地一声道,“而今,情况却不同了,只怕再过不久李长兴该求着我回去,不信?你且等着瞧。”他语气里是十足的自信。陈桂香是不信,不过也不再多言。到了十一月,卢家别的大事没有,只一件,八月的生辰快到了。他生在十一月初六这日,人虽小,但看家里这趋势也是要给他过个正经生的。刘太太来了信,外加送了一车东西,说他的小外孙生辰,可要好好过。姜彤原本没想这么多,八月才多大,生辰给弄碗长寿面意思意思就行,小孩子也不可能给他弄那些个夸张玩意。所以进了十一月她提都没提,反而忙着自己手头置下的产业,账目该结算做个汇总了,下面的人该叫来问就叫来人,几天都忙。她没想别人都记着呢。首先就是贺家,他们做外家的,一早准备好了各式各样东西,外孙的生辰不能寒碜。一马车运过来,除了瓜果腊肉等吃用的,剩下的都是替八月准备的。贺大嫂二嫂也都各自备了礼。金项圈,小银镯,小玉佩每个都有名头,刘太太嘱咐要让八月轮番戴上一戴。姜彤以为这已经是过分夸张的了。没想到更叫她想不到的还在后面。就在初五这一天,镇南王妃出现了。虽说他们已经低调了,可是在外人眼睛还是张扬。谁身边能随随便便就跟着十几个来个侍卫,五六个丫鬟。豪华马车就停在卢家外头。天仙一样漂亮的俞婉秋被人扶着手从马车声从容走下来。姜彤是真愣了几愣。直到把人请进了屋子里,姜彤才恍然所见是真。姜彤叫了一声王妃,又行了礼。下人将茶果都上了上来。俞婉秋柔声道:“珍儿唤我母妃吧。”姜彤顿了片刻,随即从善如流改了称呼,喊了一声母妃。两人虽然不熟,但俞婉秋行为表现上并无芥蒂,她和姜彤说话,态度温柔亲昵,举止大方,只让人舒心放松。“母妃怎么过来了,缘何不曾遣个人来说一声,叫我吓了一跳,家里亦不曾准备什么,怕委屈了母妃。”俞婉秋这样的表现,姜彤自是不再一味生疏,弯了弯眼睛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