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平将那些资料拿走后,过了几天,他告诉霓喃与胡蝶,他查到谢氏背后有家投资公司,真正的主理人正是那名印尼富商,他们就是通过这种方式将拍卖瓷器所得的钱合理化地注入翔盛集团的。
谈完正事后,傅清平先走了。
霓喃与胡蝶又聊了几句,霓喃好奇地问:“傅律师是在翔盛里面有帮手吗?”毕竟这些公司内部的机密外人是很难查到的。
“可能吧,上次翔盛的货轮上的集装箱编号也是他拿来的。”胡蝶顿了顿,说,“我们从来不谈这些。”
除了共同在做的事,他们从不谈论私事。见面次数多又怎样,他的心门是关闭的,走得再近,也是枉然。
之后的事情,霓喃就全部交由胡蝶与傅清平来主导了。当他们在暗地里奔走,即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时,她正坐在安静的病房里。她打来一盆温水,将泡沫涂在傅清时的嘴唇周围,然后取过剃须刀,为他剃去新长出来的胡茬。用剃须刀仔细地滚过一圈后,她用毛巾擦去泡沫,然后沮丧地发现自己又一次在他的下巴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你看,你看,你要是再不醒来,我可能就要在你下巴上留下十二道伤口啦。”她用手指轻轻扫过那道伤痕,“要不,你现在醒来教我怎么刮胡须好不好?以后我就有经验了,不会再弄伤你了。”
她俯身,亲吻那道伤口。
她推开窗户,清晨的风与阳光一起涌进病房里,照在他略显苍白的脸颊上。她站在窗户边,用身体挡住了一半的寒风,也不敢让他吹太久,放一点清新空气进来就好。
她望向窗外,轻声喃喃道:“叶子都落了,冬天来了啊。”
而你,你到底什么时候醒来?
她为花瓶里的绿雏菊剪掉枯枝,换上新鲜的水。
她用香氛喷雾对着空中喷洒了几下,是黑云杉与杜松的味道,轻嗅一下,宛如置身清晨的森林里,这是他喜欢的味道。
她翻开诗集,照例为他读一段诗:
你的眼睛这样深沉,当我弓下身来啜泣
我看见所有的太阳都在其中弄影
一切失望投身其中转瞬逝去
你的眼睛突然这样深沉使我失去记忆
是鸟群掠过一片惊涛骇浪
晴光潋滟,你的眼睛蓦地变幻
夏季在为天使们裁剪云霞作衣裳
天空从来没有像在麦浪上这样湛蓝
什么风也吹不尽碧空的忧伤
你泪花晶莹的眼睛比它还明亮
你的眼睛连雨后的晴空也感到嫉妒
玻璃杯裂开的那一道印痕才最蓝最蓝
他的眼睛是那样深邃,像最深最蓝的海。她多想再一次看见那片海。
她伏在他身上,握着他的手,闻着那熟悉的令她迷恋的气味,慢慢睡着了。
十二月的第一天,周一,天气阴,窗外风大,似是山雨欲来。这一天,是翔盛集团成立五周年的纪念日,公司举办了隆重的Party。
上午十点,就在翔盛的周年庆正式开始的时刻,一份举报翔盛集团持有幽灵公司、偷税漏税、操纵股票等违法行为的材料被送到了经侦科。随后,相关人员传讯翔盛集团最高执行人谢翔盛。一开始谢翔盛还没太当回事,以为不过又是一次雷声大雨点小的老套路,直到律师火急火燎地跑来跟他讲,那份材料非常详尽且证据确凿,可能很难糊弄过去时,他才猛然醒悟明白,这一次的对手是有备而来,而且非常强大。
他一边应付着调查,一边让律师团队赶紧想对策,不管花多少代价都必须压下。
可是这一波调查来势汹汹,之前他铺好的关系竟然都行不通了,搞得他焦头烂额,好几次血压飙高,险些晕倒。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几天后,oneeye新闻网爆料,翔盛海运涉嫌在境外布置操作黑渔船进行非法捕捞,还在当地雇用了众多廉价童工,除此之外,还涉嫌大量走私海产品。
像是多米诺骨牌效应,第一块牌倒下后,后面的就紧接着全部哗啦啦地应声而倒。
伫立在岛城海岸线旁迎风航行的那艘巨大船帆,被一阵接一阵的风雨海浪冲撞得摇摇欲坠。
而最致命的一击,在调查与舆论都达到最热时被抛了出来。七年前在印度洋公海上的考古船“知远号”悬案被重新翻了出来,所有的证据与证词都直指翔盛副总谢斐。谢氏短短几年间能由一家小小的渔业公司壮大成上市集团,原来其背后庞大的资金链,是通过践踏十条人命得来的。
舆论哗然,警方立即羁押了谢斐,重新对“知远号”事件展开调查。
这一波一波接踵而至,像是早就被人设计好了时机,根本不给对方应付的时间与反击的余地。
所有人都在说,翔盛完蛋了,谢家父子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