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不过刚日出,长安街董家两进的宅院外,早有小厮将一排木门卸开,洒水扫地的忙活开来,济慈堂内四四方方的棕黑色药柜账台里头,伙计们已经各自入位,只等董家二爷开始坐诊。
待日头高升之时,济慈堂门口,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董赟醒来时已是日头高升了,紫竹端了水进来为她净面,董赟原先有鸾儿、纸鸢两个丫头,只是在她去外祖母家时带了鸾儿一人过去,纸鸢去了胡氏房里伺候,现下她回来了,已经有了紫竹,便没再让之前的丫头过来,有紫竹一人便可。
她刚穿上衣裳,净完面,外面传来一阵嬉闹声。
“小姑姑大懒虫,太阳晒屁屁啦。”川哥儿的叫声越来越大,在外面不断拍门。
董赟是个懒虫,早上若是无事能睡到日头高升,好在祖母吴氏不是个非要孙子孙女日日请安的人,隔几日去请安一次便可。
紫竹刚来便听说了董家小泼猴的名号,笑着去开了门,刚露了一丝门缝,川哥儿便挤了进来,手里还拽着一只风筝,扯着董赟的手道,“今儿天气好,小姑姑陪我放风筝。”
“五哥给你扎的风筝吗?漂亮极了。”
家中只有五哥的手最巧了。要说董赟上头的六位兄长,大哥承了药师,二哥三哥袭了祖父的医,三位哥哥目前皆在为太医院每三年一次的大考做准备,四哥跳脱的一人,爱舞刀弄枪,如今已在羽林军侍卫队里谋了职,至于五哥和六哥,他们无心学医,拜了上京东郊东山书院的院长戚璞友为师,如今休沐在家。
董赟将风筝拿过来把玩了一会,又还给了他,“你去找给你扎风筝的人玩吧,我要去前面药堂,不然你二爷爷忙不过来。”
“哼,五叔也不陪我玩。”川哥儿噘着嘴说,“现在娘有了小弟弟,也不爱搭理我了,反正我就是家里被嫌弃的那个。”
董赟乐了,“你才三岁多,知道什么叫被嫌弃吗?还有你怎么知道娘亲怀的是小弟弟?”
“祖父说的啊。”川哥儿学着董太医的模样,脸一板,一手捋着胡须,不住摇头晃脑,“嗯,此脉滑数有力,我看又是个男娃啊,唉,唉!”
董赟被他小大人的模样逗得噗嗤一声乐了,摸摸他的脑袋,“快去玩吧,不然小姑姑就带你去前头的药堂认药!我董家的孩子哪个是像你这般忒大的孩子还不识得虫草?”
“小姑姑你快去吧,我叫嬷嬷带我玩。”川哥儿最怕那劳什子背经典、认药材,这会儿也不缠着董赟,一溜烟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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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赟到前头时,济慈堂里挤满了人,只听抓药的小厮飞速扫一眼药方子后,便如唱曲般将方药给唱了出来,葳蕤白薇豆豉姜,草枣薄荷桔梗随。。。
再观大堂内,除了董大成坐诊外,亦有大哥董昌、二哥董泰、三哥董立,但他们的名气远不及董大成,满堂的人竟是有一多半都排队等在董大成的案桌前头,其他三位哥哥的病人寥寥无几,也有排队等不耐的改去了三位年轻的大夫那里,但多数人不是急症,皆选择慢慢排队等待。
此时的病患已然会挑选大夫了,在他们的观念中,这大夫越是年纪大的瞧起病痛来越是老道,当然他们也承认年轻的,只这年轻之人必得药到病除,技艺精湛方得认可。
董赟便是一战成名的年轻人,初时众人见她年纪不过十五六,又是个小女郎,还学着父亲兄长像模像样的坐在案桌之后为人扶脉,皆不信她,后来有几个抱着半信半疑之心的找她瞧了病,没想到多年的顽疾竟是一天一天好了起来,且小女郎开的方子最是便宜,药味少组合精湛,他们多数是平常百姓人家,自然爱找她看病了。
久了,董家小女郎的名号在上京城打开了,如日中天的势头竟隐隐要赶超她爹爹董成大。
只常来看病的皆知小女郎有个坏毛病,便是爱睡懒觉,不到日头高升之时不来坐诊,这会儿大家见她来了,原本排在董成大那一队的忙抢占了位置,寻她来看。
“七儿,我看明日日头刚出之时便叫你的丫头喊你起来,不许你赖床,你看爹爹一早忙成了个什么样子!”
说话的人是董赟的三哥董立,他是董文大的三子,习医天赋不足,好在为人勤恳,总算后天补了先天。
“人家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祖母都免了我的请安,让我多睡一些,我看三哥哥是嫉妒我太舒坦了吧?”董赟笑嘻嘻的回他。
董堃无奈的摇摇头,不与小妹辩驳,专心的为人扶脉开方。
这边董赟也收敛了玩笑的心思,一心为排队的人看病。快午时,病人渐散,董赟这边排队的已然看完,正准备回内院,外头匆匆进来一个小厮,面带慌张惊恐之色,喘息着道,“二老爷,各位爷姑娘,老太爷出事了!”